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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孟彧才知道,原來時溫也有著急的時候。
僅僅是一瞬間,她就跑進又跑出了辦公室,中途因為過於匆忙撞倒了一條沉重的木質椅子,那一下實打實的,想想都疼,可她卻像渾然沒有感覺的樣子,一刻也沒有停留。
一定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孟彧飛快站起身想要跟上她,然而,等他跑到市局門口的時候,一個意料之外的身影擋住了他的去路。
——「你可真是會藏啊。」對方涼涼道。
作者有話說:
讓我康康,是哪個小傻蛋子還藏在這兒沒去收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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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夜半歌聲01
夜色深了,月亮掙脫雲層,掉下來滿地銀輝。
悄悄地,幾縷細碎的光爬上窗沿,溜進窗簾縫隙里,默默看著床上的人。
她睡得並不踏實,也不知道夢到了什麼,兩隻拳頭緊緊攥著,像是隨時要去跟人拼命,能不能拼得過另說,總之絕不低頭。
倔強又堅韌的樣子,眼熟極了。
月光覺得好奇,不由得又湊近了些,沒想到大意失足,直直地,一頭栽進了她的夢裡。
這是一個很遙遠的夜晚。
早秋的晚風吹散滿院桂花香,吹來沉重的血腥味,一直蔓延到台階盡頭,女人躺在床上,只剩下了無生氣的殘破軀體。
月光知道,那是夢裡女孩的母親。
而另一邊,父親睡在浴缸里,讓血浸得失了顏色。
晚風喧囂,桂花樹左搖右擺,沙沙梭梭的,像在哭。
男人蹲在台階前,年輕英氣的面孔讓夜色捂得看不清,只剩下聲音沉著溫柔——
「你叫什麼名字?」他問。
風聲忽然停了,女孩的聲音從黑暗裡探出頭來,像漏了氣的尖叫雞。
原來她叫時溫。
「你是誰?」
天空慢慢褪色,由黑轉藍,白雲輕飄飄的,在風裡伸出手。
「我叫周已。」
男人摸摸她的腦袋,語氣溫柔。
「我是你的家人。」
女孩抓住了男人的手,沖天的羊角辮慢慢長成齊腰的黑色長髮,她還是緊緊跟著他,一步一個腳印,一直到霧氣四起,腳印看不清了,而那人,也沒了蹤影。
只剩下呼嘯的風,吹來低沉的聲音。
「時溫,好好的,哪怕我不在了,一個人也要好好的。」
漸漸的,風聲愈來愈大,連他最後的話音也聽不見了。
床上的人猛然睜開眼,她的手筆直伸著,像是在執著地想要抓住什麼,卻一無所獲。
月光受了驚嚇,飛也似地逃走了。
夜燈又落了單,孤零零地立在牆邊,散發著微弱暗沉的光芒。
大抵是實在瞧不下去了,床頭柜上的手機也跟著亮起來,一起帶出來的,是一條消息提示。
遠處,像是呼應一般,天邊炸開絢爛煙火,屏幕上的消息映入眼帘——
【新年快樂。】
【時副支隊長。】
時溫放下手機,睡得久了,手有些不受控制,不經意間撞到一個尖角,啪嗒一聲,玻璃碎了一地。
覆蓋在玻璃渣下的,是一張合照,高大俊朗的男人擁著美麗優雅的妻子,沒眼力見的小女孩緊巴巴地擠在中間,非要當電燈泡。
她用手掃開玻璃碎渣,撿起地上的照片,男人的臉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染了個小紅點,越擦越紅,她才發現,原來自己的手流血了。
「受傷了要學會自己包紮,我總不能時刻在你身邊。」
男人熟悉的聲音隱隱約約傳過來,雖然語氣嚴肅,手上的動作卻很細緻,小心翼翼地替她清理乾淨傷口,然後上藥包紮。
「好了,下次注意點,一個女孩子一身的疤有什麼好看的?」
哪有好?
時溫看著自己的手,明明還在流血,根本就沒有好,他騙了她,他說永遠不騙她,她信了,可他還是騙她。
「周已沒有去林市,他的確早早收到了調令,可他拒絕了。」
「他說是自己習慣了這邊的工作氛圍無法勝任,可我知道,他就是放心不下......」
放心不下?所以連生病了都要瞞著她,所以病得話都說不了了還是要用錄音來欺騙她,所以連見最後一面的機會都不留給她。
「你就沒什麼要跟我說的嗎?」
墓園的風冷冰冰的,吹在黑白照片上,永遠定格男人的笑臉,就好像時間從來沒變。
「我認識你二十年,養條狗也有感情了,你就沒有一句要跟我交代的嗎?」
二十年前,他毫無預兆地來到她的世界,一步步引導她學會用正確的方式對待仇恨和罪惡,培養她成為一名警察。
二十年後,他又是這樣毫無預兆地離開,沒有留下隻言片語。
有那麼一刻,時溫的意識又開始模糊。
也許一切只是一場夢,睡一覺醒來,沒有周已,沒有這二十年來的一切,她的父母還在她身邊,一個叮囑她要好好上書法課一個答應她這周不出差。
而她,還是那個天真不諳世事的小女孩。
時溫撐著地板慢慢又躺回床上,視野里的天花板逐漸縮小直至消失,她閉上眼,聽手機里輕緩柔和的歌——
天上幾朵雲
地上幾個人
......
白雲輕飄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