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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她也沒有想到更好的解決措施,後面的話盡數轉為哽咽,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
「不是你的錯。」
居然從時溫的嘴裡聽到了這樣類似安慰的話,孟彧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對方神色沉靜,聲音卻有種別樣的安心。
「壞人就是壞人,沒有錢萱漪也有金萱漪,就算一個都沒有,他該犯罪還是會犯罪,與受害者無關。」
掛斷視頻後,時溫靠在椅子上久久沒有說話,雖然她平時話也不多,但很少出現這種失神的沉默。
大概是職業病,孟彧對她的這種情緒變化有些在意:「怎麼了?」
「我在想。」
興許是幾天的合作讓兩人之間產生了微妙的信任和牽絆,出乎意料地,時溫對他說出了內心想法。
「錢萱漪和林舟雪說的那些話。」
在柜子里找到林舟雪後,後者直接住進了醫院,儘管在醫生的及時治療下她已經甦醒了,可留下的創傷無論是心理還是身體,都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來恢復。
而有一件事是無論過去多久都無法恢復的——姐姐劉念的死亡。
她再也吃不到姐姐親手做的回鍋肉,再也沒可能和姐姐一起坐在車裡唱同一首歌,再也沒機會和姐姐一起戴那副姐妹耳環。
無論她走進那個家門多少次說多少遍「姐姐我來了」,都不會再得到任何回復。
「如果我沒有送姐姐那副耳環就好了,如果是我戴了那副耳環......該死的本來是我啊。」
女人泣不成聲的悽厲聲音久久迴響,在這樣的悲傷面前,任何安慰的話都顯得蒼白多餘。
他們這些警察又是最沒資格去說「節哀」的人。
「我做警察的初衷就只是為了保護無辜的人免受傷害而已。但現在,他們遭到傷害的同時,反過來還要被指責——不該對一個陌生的快遞小哥友好、不該戴綠耳環、不該下班獨自走夜路。」
她抬手碼了下額頭,語氣難得有了起伏。
「受害者是沒有辦法完全防備侵害的,這是警察的責任,是我的失職。」
孟彧收起本來要跟她開玩笑的架勢,坐在椅子上滑到她面前。
「你剛剛問我,胡振是不是因為林舟雪沒戴耳環而劉念戴了就臨時改變計劃,我可以告訴你,是的,就是這麼簡單的理由。」
他剛剛一直在回想審訊時的事情,當時攝像關閉尹若晨又還沒來,他趁機試探胡振,想知道他背後是否還有神秘人參與事情謀劃,對方的表情一言難盡,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卻也毫無掩飾的跡象,擺出故弄玄虛的姿態。
除了身形的差異,還有一點孟彧想不明白,從心理學角度分析,選擇了隱匿殺人就不會再用爆炸這種聲勢浩大的方式,胡振顯然違反了這一點。
奇怪歸奇怪,時溫的話他還是聽進去了。
「你覺得這種行為很難理解對嗎?」孟彧說,「這就是心理變態,正常人根本無法理解他們的行為思路。」
「那你呢?」時溫看著他,問,「你怎麼能理解?」
孟彧頓了下,隨即嗤笑一聲,吊兒郎當地說:「我要是不能理解,怎麼能有跟時副支隊長合作的機會?」
兩人隔著半張桌子不到的距離,這是這麼久以來時溫第一次認真地看見孟彧這個人,按現如今通用審美來客觀評判,他確實長得很好看,斯文卻又不失英氣,尤其是那雙眼睛,淺棕色的瞳仁明亮有神,像是會說話。
時溫沉默地別開目光,她坐直身體,和他拉開了距離。
孟彧察覺到她的不適,也坐直了些,繼續說:「普通人無法防備侵害,警察也是人,不是先知,無法知道哪個角落裡哪個時間點哪個看上去毫無特點的普通人正在悄悄預謀一場驚天大案。」
「你們能做的,」他說,「就是儘可能地去保護和維護人民的權益。」
「而你時副支隊長已經做得很好了。」孟彧真誠地說。
時溫沒說什麼,因為桌上的手機響了。
「哦,忘了說。」孟彧說,「你不在的這段時間,你的手機響了五次,後來好像沒電自動關機了。」
時溫當時走得匆忙,沒顧得上拿手機,回來後又急著做收尾工作,就連手機的電都是尹若晨幫忙充上的,她本身就沒有手機依賴症,因此至今都沒想起來去看一眼。
「不需要回個電話嗎?」孟彧看著她問。
時溫從手機屏幕上抬起目光,看了他一眼,拔掉充電線走出去,來到陽台上。
五個未接來電的來電人都是周菁,周已的姐姐。
她為什麼會突然給她打電話?
時溫想起前不久周已撥給她的那通電話,內容沒什麼太大異常,不過是解釋他為什麼一直沒有接她的電話回復她的消息,以及替孟彧說好話,可他全程語速很快,像在一股腦交代任務似的,根本沒給她答覆的機會,這不太符合他的風格,他往日裡是很尊重他人很少搶話的人。
更讓她在意的,是他最後那句話。
到底是什麼意思?
時溫看著屏幕上的來電提醒,深吸一口氣,撥了過去。
漫長得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電話才終於被接通,可真正的通話時間卻又只有不到一分鐘。
如此短暫,以至於坐在辦公室里的孟彧還沒來得及隔著玻璃看清時溫的嘴型,後者就已經沖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