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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英櫻也不覺得失落,熱心地說:「後門是大家都知道的,沒什麼用。我帶你從地窖走。」
時溫第一次見到真正的地窖,下面的空氣陰冷憋悶,天花板低低地壓在頭頂,稍微一跳就會撞到腦袋。挨著土坯牆擺了一排棕色的陶瓷罈子,聽說都是放沒吃完的醃菜。
「其實現在用不上了,我父母都在外面,經濟條件雖然不是很好,但肯定不會餓著奶奶。不過奶奶可能這麼多年習慣了,每年冬天的那些土豆呀紅薯呀,還有一些豆腐和扎菜什麼的,都放在下面存著。」向英櫻的聲音從前面傳來。
時溫又想起在墳地前看到的那片田土:「你們村裡的人現在都還是靠自己種糧食生活嗎?」
向英櫻想了一下,說:「應該是吧。」
她的腳往旁邊掃了掃,踢開擋在路上的不知名黑色物體,「不過我來這半年好像也沒看見他們怎麼下地,也許大家家裡都有在外面的人吧,時不時能拿到一點城裡的吃的和用的。」
地窖里點著燈,奈何通風性和透光度都不太強,空間封閉又壓抑,時溫的腦子不太轉,明明聽著她這句話覺得有哪裡不對勁,但是一時又挑不出來具體的問題。
思考著,前面的向英櫻忽然停下來:「到了。」
望過去,面前是一個半人高的方形柜子。向英櫻熟練地抱著柜子的底部搬開,在牆上到處拍了拍,土牆上慢慢現出一塊深黃色,她沿著色彩分界處的邊緣摳了摳,卸下來一塊板子,後面竟然是一個洞。
向英櫻轉向一邊拍了拍手上的灰:「我小的時候,爸爸媽媽要出去打工沒時間管我,我就跟著奶奶住。但是我比較皮,」說到這裡,她不好意思地笑起來,「奶奶老管著我不讓我出去玩,我閒著沒事在家裡亂翻,居然找到了這麼個地方,後來一點點地把它鑿成個大洞,每次就偷偷地從這兒出去。」
小時候和家裡人鬥智鬥勇的經歷離時溫太過遙遠,可能也有機體自我保護的緣故,刻意掩藏那段回憶,時間久了,就真的不太能記起了。
看著她這副發自內心羞澀與快樂交融的模樣,也真的只能看著,然後掐著應該差不多的時間,問:「這條路會通到哪裡?」
向英櫻從回憶里抽身出來:「通到......我跟你說你也不知道,你和我一起出去。」
說完,她就彎著身子要往外面走,時溫拉住她:「你奶奶准你出去嗎?」
向英櫻頓了下,眼珠子往下撇,說道:「我就送你到外頭,沒事的。」
然後就麻利地鑽了出去,在那邊等著時溫。
過量的熱情容易讓人手足無措,從地窖里出來後,時溫沒等向英櫻開口,先對她道了聲謝,表示接下來的路自己都知道了。
然後直接走進夜裡,這條路乍一看確實不知道,一個牆角出來烏漆麻黑的什麼也看不見,但是走出來後一瞬間就清晰了。
從巷子裡走出來後就是一個學校的後門,村里除了村小沒聽說還有別的學校,按照白天的路走,後面應該就能到墳場那邊,只是不知道,夜晚的村子和白天是不是一個樣。
路上忽然傳出來說話聲,時溫撤身閃進草叢後,兩個村民打著燈從前面路過,用方言聊著天,內容聽不懂,但是聽語氣不是特別開心。
凌晨兩點滿臉不情願地上外面轉悠,除非就是像向英櫻說的那樣,村里人發現她這個外人去了蛇頭山,全都提防戒嚴起來了。
時溫看了一眼手錶,距離約定的時間還差二十分鐘不到,不能再耽擱,等那兩個村民走後,就挨著路邊的陰影飛快往墳場那邊趕過去。
早就想到,如果真的要防備蛇頭山的秘密外泄,除了盯著向英櫻家,最好的辦法就是守住通往蛇頭山的路。有了這個心理準備,看見王二家門前臨時搭起來的柵欄和假裝坐在那兒插科打諢的村民後,時溫沒有太吃驚。
這些東西其實也防不住她,再不濟真的驚動了王二一家,不過就是和他們打一架。看那些村民當時在山下的表現就知道,只要她進了山里,即便是他們這些所謂的本地人,也不可能找得到她。
問題就在於,如果通往蛇頭山的路只有這一條,王老五是怎麼過去的?
不是她看不起他。他身上沒有習武用槍之人的特質,平日裡肯定也不愛運動,整日與菸酒為伴,底子早就腐蝕壞了。走路三步一喘五步一歇,搬挑椅子手都顫抖,又沒有隨便往哪裡一貓就能藏起來的嬌小身形。種種條件都不符合,不可能在沒有任何人知道的情況下通過這條路。
如果不是王老五,那是誰要把她約到那裡去?
去王老五家驗證情況和去墳場,這麼短的時間內,她肯定只能選擇一項。
時溫站在陰影里,前面燈火通明,身後則伸手不見五指,但誰都知道,亮堂的不一定是最好走的路。光越亮,越利於黑暗裡的危險潛伏。只不過還是那句話,要殺她有很多機會,沒必要這麼大費周折。藏著一隻手在暗處操控,要麼是留著她這條命有別的用途,要麼就是想告訴她一些事情。
時溫背過身,看著像是在整理衣服,拉開外套拉鏈,手扯著裡面的衣服翻騰了幾下,又重新拉上拉鏈。整理完了,才輕手輕腳地繞到王二家背後。
奇怪的是,前面又是人又是圍欄的,後面的林子卻沒任何阻攔,總不能山里也興這一套,上頭髮話下面就照著字面意思做表面功夫敷衍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