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頁
他停頓了一下,聲音弱了下去,「無人機突然失去了連接。」
太陽穴猛地一跳,孟彧握緊了方向盤,說:「你現在馬上收拾好所有能暴露你身份信息的東西,離開那兒。」
「啊?為......」
「現在就去。」小李顯然一臉懵逼,但孟彧沒有太多時間和他解釋,「只拿走和你身份掛鉤的,別的東西丟了我給你報帳,趕緊走!」
無人機被發現了,以那些人都手段,很快就會找到操縱無人機的人,同樣的,他們那群人,根本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來。小李只是拿錢辦事,再多的錢,也不值得他交代上自己的命。
掛斷電話,地圖上顯示距離斬君橋還有不到五公里。文一沒有跟他說清楚,除了沒機會之外,應該也有他到那兒自然就會知道怎麼走的原因。
孟彧再次加了速,天上還沒看見動靜,支援的人也不知道在路上沒有。但他其實沒有抱太大希望,裡面情況不明,即便真的到了足夠數量的外援,王漢慶發現走不掉了,勢必也會拿她當人質。
時溫那樣的人,會願意以放走罪犯的代價換自己苟活嗎?
怎麼看都像是毫無希望,無望再見到完好的她,可心裡還是存著一絲僥倖,不願放棄。
也許,那人真的會有良知,畢竟是自己的女兒。
親生的女兒,或許是唯一的親人。
太過於期望,所以忘了,是女兒,也是從來不曾相處過不曾有過任何感情羈絆的陌生人。
一個連生養自己的親生母親都殺的人,怎麼會對自己從未親近過一刻都女兒有所例外呢?
爆炸聲響徹天際,火紅的雲團噴薄而出,熱浪擦著來不及逃跑的花草樹木撲面而來,帶著無法抗拒的力道,將人掀出去老遠。
天地傾倒,一雙手奮力撕開夜幕,天變成炙熱的橙紅色,力道不支似的,橙紅色塊越來越小,最終又恢復成一片漆黑。
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哪裡都疼,又哪裡都不疼。
意識漸漸褪去,模模糊糊地,只記得要帶她回家。
帶誰呢?
時溫。
要帶時溫回家,打開所有的燈,亮亮堂堂地等著她,一直等著她。
「別關燈!」
開關上的手被嚇到了一般,飛快又按了下去,房間裡重新亮起來,手的主人小心翼翼解釋:「我以為你睡了。」
「我說了多少次了,就算我睡了也別關燈。」
「我......」話音終究是停了下去,化作一聲嘆息,「我知道了,那你睡吧。」
打開門,要走出去。
「對不起。」孟彧抬起頭,看著門口僵住的背影,「我不是......」
「沒關係。」孟姝彎著眼睛,「你趕緊休息吧,這麼久沒好好睡,今晚吃了藥,就早點睡。」
想說的話很多,到嘴邊卻只剩下一句輕輕淺淺的「嗯」。
門打開又關上,孟彧的肩膀塌下來,後背靠著床頭,微微仰起臉,望著天花板上明亮的吊燈。
應該是換的第二個燈泡了。
從醫院裡回來以後,家裡的燈就亮著沒滅過,徹夜做功,總有些耗不住。
那又有什麼辦法。
要是關了燈,她看見烏漆麻黑的,會以為沒有人等著她,也許就不想回來了。
可她真的還會回來嗎?
從三月到九月,3·18爆炸案過去快半年了,連他自己都漸漸開始懷疑,她是不是真的還活著。
那麼多的人,全都在一瞬間炸成了碎塊,手指、胳膊、腳、耳朵和碎肉混在一起,根本分不清誰是誰。可他還是堅信著,既然他沒有在裡面找到她的屍體,她就沒有死。
所以他沒有去參加葬禮,什麼衣冠冢,一個先前就應該跟隨周已下葬的破獎牌怎麼就能成為她的替代?
她一定還活著,她的身手和意志力都是他見過的人里一等一的存在,不可能就這麼毀於一場爆炸里。
「那不是簡單的爆炸啊,他們知道自己走不掉了,引爆了地下埋的所有炸彈,和那伙人同歸於盡。」
「這是她一直以來的心愿,還父母和疼愛她的保姆一個公道,心愿了了,她就沒有牽掛了。」
「雖然我也不想相信,但......節哀吧。師父曾經說過,每個警察在成為警察前,在宣誓的時候,都做好了捨身取義的準備。自然老死是好,可這樣的結果,我想,他們也不會後悔。」
「時溫是個英雄,她從來沒有違背自己的信念。」
......
所有人都接受了這個結果,王漢慶集團犯下的罪行罄竹難書,但主要人員都死了,只剩些散落各地的小魚小蝦,包括背後紮根的保護傘,這些工作瑣碎,收尾工作漫漫難終,卻只是相關負責單位的事情,激不起什麼輿論熱度了。
好像大家都忘了這件事,注意力偏轉,手裡的鍵盤也換了方向,開始攻擊起其他的事和事裡的人。他們經歷得太多,見怪不怪,自然不會記得,有那麼個人存在,她捨身守護著一方土地的安寧與正義,哪怕無辜承受漫天不知道從哪兒來的辱罵和攻擊,也從未動搖。
不記得,也就不會在意,她是殺人犯的女兒,可血緣關係無法選擇,她至少做到了自己沒有走上歪路,那起所謂的殺人案經過證實不過是她那位親生父親為了逼她眾叛親離送她的一口驚天大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