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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布要不要帶回去?」
「當然。」說完這一句,時溫就自顧自地往前走了,留下孟彧落在後面,一臉嫌棄但又無比順從地折好灰塵僕僕的吸光布,等要走了的時候,才猛然反應過來——
他什麼時候淪落成替人收撿破爛的小跟班了?
「你是在織布嗎?」
清冷女聲伴隨著手電光從半米遠的位置掃過來,語氣之真誠,你都聽不出她在真心問問題還是心平靜氣懟人。
腦中那點疑問消散無蹤,孟彧當下三步並做兩步,跟上了原地等待的時溫。
換個角度想,這其實也是照顧女士的紳士之舉。
「看來剛剛她就是從這裡扔的這塊絨布。」孟彧單手搭腰,抬頭環顧四周,另一隻手還沒忘舉著手機照亮。
燈光籠罩的中心位置,時溫屈膝蹲在地上,戴著手套的掌心裡攤開幾縷極細的黑色絨毛,單憑肉眼,看上去和那塊黑絲絨吸光布材質無二。
裝好物證,她用手電對著樓下照了照,極具穿透力的冷白燈光打下去,剛剛他們站立的地方暴露無遺。
那人極有可能就是蹲在這裡觀察他們,她卻毫無所覺。
看來她的確不適合獨自在夜裡來這種封閉的大樓出任務,竟然遲鈍到這種地步。
顯然,這個時候她是沒有把旁邊的孟彧當做另一個「人」的。
孟彧對這個冒犯性極強但又無可反駁的事實渾然未覺,他正借著發散來的微光觀察四周觀察得仔細。
爛尾樓共六層半高,底下發現屍體的地方是四樓,而吸光布掉落的位置在六樓——
「這裡還有別的出口嗎?」時溫站起身,問他的觀察結果。
自然,她也發現了問題。
「沒有。」孟彧篤定地說。
他一貫自信。
可時溫不信,要是下樓離開的路只有當時他們身邊那一條,難不成那人是插著翅膀穿過安全網飛走了?
想到這裡,她的目光忽然一凜,舉著手電就往樓上跑,跑了沒到半米,又轉回來,連胳膊帶人一把拽起孟彧,才重新上樓。
樓沒來得及封頂,安全網和外架也是半途而廢,有始無終。雖然依舊不存在直通樓下的安全通道,但從樓頂下去至少沒有阻攔。
「是從這裡下去的?」
趁著時溫觀察的空檔,孟·行走的人形保溫器兼路燈·彧得空整理好自己的儀容儀表,微微俯身,斯文地抵了下有些下垂的眼鏡,湊過去看時溫手指摩挲的地方。
「是三爪鉤。」時溫說。
孟彧:「登山的?」
時溫看了他一眼,眸中意味不言而喻。
經過前些日子的相處,孟彧確認他先前的推測沒錯,時溫從來不是刻意隱藏自己的情緒,她不過是情緒比常人平穩,也可以說是情感遲鈍。
之所以看上去總是淡定漠然,只是還沒有遇到足夠挑動她情緒的事情。若是遇見了,她也會怒會笑會反擊,真正悲傷時,也會毫不顧忌地流淚。
這是她的真實,很可貴,但偶爾,也有些傷人。
譬如現在,看著她的眼睛,孟彧不由得想,難道他就不配了解與登山相關的事宜嗎?
時溫在讀心領域毫無造詣,也不感興趣孟彧的想法,她轉身看向身後的地面,蹲下來,手指在上面隨意一刮。
算不上塵積三尺,但要沾些在鞋底上也並不難。
「老劉。」撥通電話,她對那邊的人說,「你叫幾個技偵來爛尾樓。」
她打電話的時候,孟彧就在旁邊看著,對面不知道說了什麼,她回答:「我沒事,過一會兒就回來,你那邊怎麼樣?」
說完這句話,她陷入沉默,面部肌肉幾乎紋絲不動,只有偶爾眨動的眼皮證明這並非靜止畫面。
「好,我知道了,催催那邊趕緊出結果,讓尹若晨整理成文。」
「嗯。」
劉欽煒弓著背靠在牆邊,一隻手沿窗台伸出去搭著,指尖那點裊裊白煙卻好像不甘心似的,一陣陣往窗戶裡頭鑽。
順著那方向去,小姑娘抱著本子規規矩矩地站著,嗆得皺了鼻子,他按滅菸頭。
「怎麼的,也來抽菸?」
尹若晨一顆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好像經過了一番激烈的天人交戰,終於鼓起了勇氣下定決心:「我剛剛發現了一件事情。」
劉欽煒一挑眉。
她一手抱著筆記本,空出來的那隻手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明顯是早準備好的,都不用操作,直接遞了過去。
「幹嘛啊?」
劉欽煒靠著牆沒動,眼睛只粗略地掃了眼屏幕,嗓音裡帶著點疲憊的沙啞。
「上班摸魚良心不安自首來了?」
尹若晨咬咬唇,只得抽出兩根手指將屏幕又放大了些。
「師父,你再看看照片,仔細看看她們倆。」
劉欽煒眯著眼睛湊近,目光在屏幕上停留不過幾秒鐘便撤了回去,抬起眼,笑容冷冷的:「怎麼的,玩找不同啊?」
緊接著那隻沒碰煙的手也揚了起來,佯裝惱火地。
「我讓你查爛尾樓,你給我搞兩張謝傲雪的童年生活照,你是找不同還是皮痒痒找抽呢?」
尹若晨生理性地後退了兩步:「不是的。」
劉欽煒:「?」
「左邊這個是爛尾樓前開發商白中旭的女兒。」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