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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溫抱臂站在玻璃前,神色沉靜:「他一直在避開直接描述那些行為。」
孟彧側目看了她一眼,目光里是讚賞不言而喻,不過他並未將這種心情轉化成語言,只是接著說:「這才是他內心裡真正反感的事情。」
「所以,他並沒有和謝傲雪發生過關係?」時溫很快得出了結論。
孟彧沒有直接否認或肯定,而是分析給她聽:「他在回答你這個問題時,眼皮下垂,目光向下瞟,手不斷揉搓額頭,這都是內心愧疚的表現。」
「但是,」他緊接著說,「他在點頭前,很輕微地搖了下頭,他心裡很抗拒自己這個答案。」
孟彧:「就算是撒這種謊,都讓他覺得無比愧疚,說不定這真是個正人君子。」
他的語氣略帶調侃,時溫卻沒什麼心思和他開玩笑:「我有另外的想法。」
孟彧回過頭,見她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審訊室內,眼瞼微微斂起,籠起的雙臂稍稍伸展開,自然地交握在身前,右手手指不自覺地轉動著左手中指上的戒指。
「或許他的這份愧疚,只是單純對於謝傲雪本人。」她說。
作者有話說:
今天是無人可感謝的空空蕩蕩的作話
第32章 夜半歌聲19 [VIP]
時溫最熟悉這份愧疚。
父親因工作一次又一次失約時的模樣也許已經模糊遠去, 可周已的樣子她還記得清晰。
記得幼時他跟領導爭辯後走出來跟她道歉;記得高中時他錯過她的成年儀式事後解釋補償;也記得,2020的末尾,他臨出差前對她的道別——
就是這副狀態。
「他從心底里覺得愧對於謝傲雪, 所以自始至終, 任何事任何時候, 只要提到謝傲雪,他的感情都是愧疚。」
就像周已對她, 只因為沒能在初識時給年幼的她一個合理的真相,所以一直覺得虧欠, 要用一輩子彌補。
「那是愧疚什麼?」
儘管對方的整體表情和語氣都無異於常,但孟彧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那點低落壓抑的負面情緒。
「你認為?」
「我不知道。」時溫坦然地說。
她不知道周已為什麼對她的愧疚感那麼深, 當年那起案件的主要負責人並不是他,他不過是個連畢業證都還沒拿到的實習生,沒有任何話語權,只不過仗著家裡的背景和天生的正義感敢於多頂撞上司。
是了,是正義感吧。
他心裡也對那起案件存疑,正義感讓他不甘交一個這樣潦草的答案給身為受害人家屬的她, 正義感讓他對她如此愧疚。
她相處了二十年的親人兼戰友, 她尚且無法定性,何況是面前這個她毫不了解的嫌疑人。
「我只知道, 」時溫說,「這份愧疚應該成型很久了。」
「成型很久了。」
孟彧將她的這幾個字重複了一遍。
「難道是因為她父母?」他很快否定了自己的說法,「不對,他談及白中旭時, 流露出的厭惡是真實的。」
「你們查了謝傲雪的生母嗎?」他問。
時溫搖了搖頭:「過去太久了, 她又不是大人物, 沒什麼有用的信息, 只能確定是他們倆的同學。」
孟彧抬了下眼鏡,嘆了口氣:「看來只能我親自出動跟他聊聊了。」
時溫看了他一眼,當真是沒從他臉上看出任何與他這聲嘆息相符的惋惜神情。
明明很期待這一刻吧?
她仍然給他保留了最後的體面,沒有拆穿:「你聊吧,這回你跟老劉一起,小尹要寫申請書。」
見他一副不解的樣子,她道,「可以申請搜查令了。」
原來如此,文書類的工作果然還是要交給新人。
孟彧瞭然地點了下頭,推門進入審訊室。
室內的人聽見動靜紛紛抬起頭,唯有謝恩行臉上流露出了驚訝。
對於他的這個反應,孟彧有喜也有憂,喜的是自己的推測無誤,也正因為它的推測無誤,才讓人憂心。
陶枝啊陶枝,你到底跟這些人有什麼關係?
背轉身關門的空擋里,孟彧調整好了情緒。
再回過身時,臉上又恢復了一貫的微笑:「謝先生,久仰了。」
謝恩行沒有搭話,他面無表情地盯著這個來者不善的年輕人,語氣冷淡。
「我已經全部交代完了,您又是哪位,還有什麼問題?」
孟彧見了太多的傲慢與刻意冷對,性格早磨鍊出來了,因此沒什麼態度變化。
「我只是一個無名之輩,想跟謝先生聊一聊罷了。」
謝恩行冷笑了一聲:「無名之輩?市公安局這樣的地方是無名之輩能進得來的?」
他如實說,「我認得你。」
看來是早準備了這麼說,所以在問他是誰時那麼平靜。
孟彧心裡暗自一哂,竟然都是同樣的套路。
「這是我的榮幸。」他不太真誠地客套了一句,又道,「不過我今天,是想來跟謝先生聊聊您的那位女朋友。」
他刻意模糊了概念,謝恩行也反應很迅速:「哪個女朋友?孟先生是在國外待久了所以染上國外的說話毛病了,國內可不能這樣。雖然我太太不在了,但我還是要注意自己的名聲的。」
孟彧笑了下:「是我錯了,我指的是,白薇的母親——吳似晚。」
他應該是故意用了「白薇」而不是「謝傲雪」,而且語氣停頓拉長得十分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