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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是不好這麼用他,而且我的手沒有他想的那麼嬌氣。
「時新來?換衣服也讓他?洗澡也讓他?」
他語氣並沒有起伏,但連著三個反問任誰都能聽出其中的不悅,於是我就不再說什麼,只跟他道謝:「那就麻煩你了。」
穿衣洗澡這種貼身的事並沒有我想的那麼難熬,不知道是誰說過,結婚一個月後就沒有什麼羞恥感了,我想他說的挺對的。
只不過吃飯的時候還是有些不自在的,看不見、摸不到,所以當霍寒川把勺子遞到我嘴邊的時候,我僵了下,我想霍白澤現在都不用這麼餵飯了。
霍寒川像是看出了我的僵硬,他笑道:「沒有別人看到的,快吃。」
我知道沒人看見,飯是叫到房間裡的。
我權衡了下還是吃了,既然霍寒川都不怕麻煩,那我就不客氣了。
每天這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我都有些窒息了,所以我無比盼著我眼睛能好的那天。
我的眼睛是三天後好的,時新跟盧導他們都在,我聽見時新的聲音:「宸哥,怎麼樣,能看見嗎?」
我看了一眼眾人,笑了:「能看見。謝謝你們,讓你們久等了。」
劇組的眾人幾乎都在這裡,不管是不是等我拍戲等急了,我都要致謝。
盧導鬆了口氣:「太好了!那咱們……」
他還沒等把拍戲的話說出來的,陳導就咳了聲:「肖宸的手還沒有好全,讓他再休息一天。」
她是看著霍寒川說的,這是因為霍寒川現在是我的家屬。
霍寒川只是看了我一眼笑:「讓他自己決定吧。」
我跟陳導道:「沒事,已經好很多了。」再不拍盧導得著急了,我也著急。我的手要想完全好得要一些日子,但是死神是帶著黑色手套的,我後面的戲份是死神的,衣服都高大上了。
霍寒川後面幾天也沒有回去,既然沒有回去,那就去當製片人了。
我後期的角色非常狠,死神,一個徹頭徹尾的反派,如他的名字一樣,玉石俱焚,他要所有人陪他同歸於燼,所以他對所有人下手非常狠,最後是女主角擋在他身前,替他死了才逼得我收手。
我死的時候我的姐姐痛苦萬分,現在她死了,我卻哭不出來。
盧導拿著喇叭喊:「肖宸,這兒感情不太對,你的臉色太猙獰了。」
我聽見喇叭中還有霍寒川的輕笑聲。
我一個反派臉色要好看幹什麼呢?
我把我自己的姐姐打死了,臉色還能好看嗎?
我沒有說什麼,我知道我臉確實僵的厲害,幾天沒拍我找不到感覺了,或者說我有些放不開,霍寒川往監視器旁邊一坐,我就有些不太自在,我後期的角色太像阮樂,我怕我演成那樣,雖然我知道霍寒川不會為難別人,但我就是本能的多想了,於是感情壓在發不出來。
這是我的問題,我自我調節。
盧導跟霍寒川說了一聲,就過來給我講戲:
「你姐姐是你的至親,雖然你成了死神,感情漠然,但這種漠然中還是有感情的,這種感情就是……」
他抓了把頭髮開始想用什麼詞來形容,但好一會兒也沒有想出合適的來,最後往霍寒川那邊看了一眼,小聲的咳了聲,跟我道:「你想想那天雪崩的場景,對,就是那種形如槁枯,萬念俱灰。」
盧導為了讓人入戲,什麼場景都能假設,我看了他一眼,我那天是那種樣子嗎?
然而周卿之也看著我道:「你把我當成霍先生不行嗎?」
我嘴角僵了下,才勉強朝她笑了下,我想他們都誤會了,我跟霍寒川沒有那麼深的感情,那天是因為我以為他真的死了。
任何一個活生生的生命在你面前去世,你都會忍不住的。
小時候我撿過一隻貓,被肖君卓踢死了,我都難過了,又何況是個人呢。
我太怕因我而亡的生命了。
我深吸了口氣,才輕聲道:「我再想想。」
周卿之點頭:「對,把他往死了想,哈哈,我就說說啊,純屬演戲啊。」
我笑笑,沒說什麼,我們演員也不是天生就能淚如泉湧,感情隨手就拿捏得來的,一些哭戲都是把自己的親人給想沒的,雖然這說起來很大逆不道,但真的被逼到那個份上,真的會往那邊想,就如剛才盧導給我引導。
只是我沒有親人,我想蘇女士不會悲痛,因為我想不出蘇女士去世的場景,肖南山我就更加想不出來了。
而霍寒川,我想了一秒鐘後搖了下頭,我不想去想他。昨天的雪崩太真實,我想著那些後果只剩恐懼。
但這場戲我還是演出來了,我沒有感情,但我有專業的素養,我是以優異的成績畢業的。我的老師臨畢業的時候告訴過我,我是一個很好的演員,演技逼真。
我抱著我的姐姐漠然的臉隨著時間一點點龜裂,那張如冰覆蓋的臉也如被化開的冰川,盧導說,任何感情都會被感動,被融化,我這張臉太適合演從漠然到心死,只要演的好足以讓觀眾心疼,作為最大的反派,最後被感化,魂飛魄散化為烏有的結局也算是一種好的,會讓人記住。
等演完這一幕後,我抱著周卿之長久沒有起來,周卿之也沒有動,但她睜開眼了,看著我眼神複雜,我一時間還沒有把情緒收回來,只就這麼看著她,她不是我的至愛,但是我的至親,我活著是為了她,我死了也是因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