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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我是什麼?”
“A1……A……”陸臻的聲音因為混亂的呼吸而變得斷續。
“不,我們是……它!”
隔著染血的兇器,夏明朗的手指與陸臻的交纏在一起,他的額頭抵住他的,溫熱的風有節奏地拂過陸臻的臉,陸臻在純粹的黑暗中感受這種節奏,終於平靜下來。
“走!”夏明朗在前面帶路,陸臻恍恍惚惚地跟在他後面。
最後一扇門,安靜地閉合在走廊的末尾,陸臻上前了一步正想去推,被夏明朗拉了一下,空白的大腦沒有思考,他順從地退到了夏明朗身後。
肖准走上前去,轉動門把,推開……
明黃色熾熱的火光在一瞬間炸開,陸臻下意識地閉上眼,腦中隆隆一片,火光擦身而過的瞬間夏明朗將他撲倒壓在身下。
“A1,報告情況。”耳機里傳來沙沙的響,是陳默平靜的聲音。
“遇到爆炸,A2左臂受傷,情況不明,當地警方最快會在十分鐘之後到達現場,注意控制時間。”夏明朗迅速地鑽進火里。
陸臻撲過去幫肖准檢查傷口,出色的戰術習慣在此時救了他一命,肖準的左臂被炸傷,嵌著破碎的木條和鋒利的彈片,陸臻簡單幫他處理了傷口,塗上敷料止血。
肖准咬著嘴唇一聲不吭,陸臻看著他嘴角繃起的肌肉,一種隱秘的難以啟齒的釋然在心中化開,即使不應該,即使心中充滿了罪惡感,可是陸臻承認他期待著看到這些血,如果這些傷口綻開在他自己身上,他可能,會更高興一點。
夏明朗從火門裡穿出來,很顯然裡面已經空無一物,所有的東西都已經被劇烈的爆炸清空了。
“撤退。”夏明朗把命令傳給所有人。
陸臻想扶著肖准,可是肖准推開了他,自己站了起來。
近處的居民被爆炸聲驚醒,有些已經出門觀望,夏明朗引爆了安放在各處的塑膠炸藥,明亮的火光沖天而起,幾條淡淡的人影迅速地消失在夜幕中。
按既定路線逃離,當他們脫去血衣再一次換上軍裝的時候,夏明朗十分戲劇化地拍了拍手,說道:“同志們,歡迎大家重回人間。”
所有的衣物、手套等等都被潑上了酒直接燒光,陸臻看著幽藍色的火焰吞沒最後一寸布料,當那些沾著火星的漆黑墨蝶紛飛而起的時候,陸臻的視線隨著它們的身影追逐到遠方,直到消失不見,帶著他生命中至關重要的一些東西,永遠地,消失不見了。夏明朗專注地看著陸臻的眼睛,仍然是明亮的,黑白分明,可是那層咄咄逼人的銳光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黯淡的疲憊,他走過去握住他的手,陸臻轉過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只是任由他握著,一動不動。
由於肖准在演習中意外受傷,所以這次演習任務提前結束,這理由倒是恰恰好。
陸臻安靜地看著夏明朗與機場方的人員交涉,笑容淡淡的,從容自若,有些不陰不陽的妖孽氣,卻又奇怪地不讓人生厭,一如往昔。然而陸臻卻是如此清晰地知道有些事情不一樣了,變了,都變了,在那個瞬間,他與夏明朗身上的一些東西,破裂了。陸臻不自覺握緊了拳頭,他的手上沒有紅,鮮血滲透在每一個毛孔里。
方進靠在陳默的背上熟睡,黑子就倒在他腿上,陳默偶爾會看他一眼,那眼神是關切的。可是莫名其妙的,陸臻會想起陳默開槍時的冰冷,於是全身的骨頭都像是被凍住了一般。
“飛機三小時之後到,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夏明朗坐到陸臻身邊,抬起手打算揉揉他的頭髮,可是陸臻猛地一偏頭,夏明朗手上頓了一下,自然而然地滑過去。
“隊長!”陸臻的聲音顫抖。
“有什麼話回去再說,不過是個小演習,雖然有隊員受了傷,也不是你的錯,不必這麼內疚。”
陸臻深呼吸,強壓住音調中的起伏,緩慢地說道:“是,隊長。”
陸臻於是一路沉默。
快節奏的行動、轉場,這讓所有人都非常疲憊,肖准被直接送去了軍區醫院,而陳默他們只是簡單點了個頭,就回去睡覺了,陸臻跟著夏明朗走進了他的寢室,當夏明朗反手鎖上大門的時候,他聽到背後壓抑而急促的呼吸聲。
“現在輪到我了!”陸臻低吼道。
“是的。”夏明朗轉過身,坦然地看著他。
“為什麼要這麼幹?”
“因為沒有選擇!”
“他還是個孩子!他可能才只有16歲,他犯了什麼罪非死不可?”陸臻的手指發顫,逆流的血液讓他覺得全身刺痛。
“16歲已經不是孩子了知道嗎?”夏明朗抱著肩膀:“16歲可以抱著比他人還高的步槍向你射擊,,他可以傳遞消息,他可以被人利用,他可以成為藉口,他會心懷仇恨地長大,或者不必長大就直接開始報復,他會讓本應該被徹底切斷的一條線又連起來,會讓這件事,變得不那麼容易被抹掉。”
“你確定,他,他做過這樣的事?”陸臻質問道。
“不,我不確定。”夏明朗道:“事實上我根本不認識他,我不能確定關於他的任何事,我只是在執行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