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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習絕不應該是演戲,這個誰都知道,夏明朗早年受夠了那種炮兵轟完步兵沖,紅軍老大哥百戰百勝,藍軍小弟弟灰溜溜看戲的老把式。麒麟從最初組建起,血管里就流著純藍色的血,一路拍碎了無數個萬歲軍的光榮傳統。當年有人氣得全身顫抖地追著嚴正問,你們是藍軍怎麼能這麼打?嚴正笑得陰損而從容,他說我們是藍軍才可以這麼打!
於是,後來情況好一些了,兩軍相對時也能見點真本事,但是某年某月某日在某號地區,X軍X團與X軍X團就某某方面進行戰鬥對抗,這樣的戰場假設其實也傻得很。
什麼叫戰爭?
戰爭最殘酷的,就是你永遠都不能真正確定什麼。
如果說常規軍那些兩年期的“老兵”實在不能讓人們過多地指望些什麼,可是對於麒麟這樣的職業化軍人來說,的確不需要那些花架子。
陸臻在作戰命令下達時就開始寫簡報,在米-17起飛之前第一份戰鬥簡報完成,中間空開幾個關鍵位置供夏明朗定奪,同時夏明朗與陳默一起敲定武器裝備的行攜量,鄭楷負責指揮裝箱。
至於導演組要求的兩個中型作戰小組,夏明朗根據戰鬥假想的需要挑了24個人,狙擊組、電子通訊及爆破手、尖兵……各項目組混編。夏明朗這兩年新改了訓練模式,把手下的戰士按職能分組訓練,隨時拆散隨時組合,無論是單一職能的陣地化作戰還是兩人、三人、六人、十二人混合編組都應用自如。
以前特種小組牛,牛在單兵上也牛在整體默契上,幾個兄弟綁成團地出生入死,情誼是在血與火里磨合出來的,各小組內部鐵板一塊,你咳嗽一聲我就知道你要往哪兒打槍,當然默契,當然融洽。可是這樣也造成了一個缺陷,那就是獨,新人融不進去,老人拆不開,在戰場上萬一打散了,戰鬥力一降幾等。
第一份戰鬥簡報的批示在圖運的飛行過程中利用機載電台傳回到陸臻手上,陸臻輸入電腦翻譯加密電文,機組人員很自覺不探頭看,卻好奇地站在旁邊問:“你們在出絕秘任務啊!”
陸臻微微笑,豎起食指貼到嘴唇上,眼神高深莫測。
機組人員噢了一聲,心滿意足地走了。
圖運停在黑河市郊的一個小型軍用機場,機場方提供給他們兩輛卡車。陸臻一下飛機不自覺就打了個噴嚏,果然寒風割面,卡車司機笑著說:“冷吧,這個點兒還是最熱的時候呢!”多功能腕錶顯示氣溫為零下31度,陸臻仰頭看了看明晃晃的太陽,感覺不到一絲的暖意。
夏明朗打算帶領隊伍從大興安嶺北麓東坡呼瑪縣附近進入林區,汽車會把他們送到林區的邊緣,事先徵調的摩托雪橇已經送到位。帆布篷的卡車完全不足以抵擋酷烈的寒風,開車的小戰士很抱歉,他說通知過來的時候就說要車,沒說是這麼多人,早知道給你們找輛依維克了。
夏明朗笑笑說沒關係,現在習慣起來也不錯。
小戰士聽出他們要進山,驚訝得結結巴巴地說現在這時節,晚上林子裡得有負40多度。
夏明朗張大嘴,做出很害怕的樣子。
小戰士嘆氣說你們辛苦了。
夏明朗一本正經地回答為人民服務。後面車廂里聽這兩個人對答,在寒風中笑倒了一堆。
老天爺不幫忙,一開始就是下馬威,從下午三點多鐘時就開始起風,太陽隱去,狂風大作,路邊的雪被揚起來卷上半空,灰霧霧一片迷霧。小戰士很好心地建議他們是不是跟上級領導聯絡一下,現在進山太危險了,能緩最好緩兩天。
夏明朗按住小戰士的肩膀語重心長,他說黨和人民把任務交給了我們,這是一種信任,一種榮耀,不畏艱險遇強則強是我軍的光榮傳統,怎麼能夠遇到一點困難就跟領導討價還價呢?
小戰士臊得滿臉通紅,眼睛死死盯著正前方。夏明朗聽到雙向耳機里傳來兩下刮擦聲,夏明朗抬手彈一下耳機。
陸臻笑著說報告領導,我們在寒風中聆聽您的教誨,感覺心中無比溫暖。
夏明朗點頭說很好,受點教育,後面的車子跟上,保持車距。
車子的位置與GPS上的紅點精確重合,夏明朗叫了一聲停車,兩輛車靠邊停在林區的山路上。開車的戰士擦了擦汗,說還好首長您到了,要不然這麼個鬼天,您再讓我往前開,我都不敢了。
夏明朗笑了笑,低頭核對地址參數,發動機還在嗡嗡的響,不敢停,停了怕打不起火。
過了一會,方進繞過來兩短一長敲了下窗子,示意,摩托雪橇找到了。
夏明朗開門下車,門開處竄進來一股寒風,小戰士怕車子熄火不敢下去,用力向夏明朗敬了個禮,大聲說首長小心安全。夏明朗隔著窗子回禮,車窗上蒙著一層霧氣,看過去身姿模糊。
天已擦黑,雪沫被風吹得反覆揚起在半空中,迎面三米之外已經不見人影,給他們準備的摩托雪橇被埋在一個背風的雪包里,油箱已經凍死了,正在烤。夏明朗戴好防風護目鏡把風帽扣死,整個人徹徹底底地被包成了一隻粽子,不過,還是冷,寒氣從腳底竄上去,像針扎一樣,夏明朗用力跺了跺腳,知道那是因為他剛才一直呆在駕駛室里,還沒有習慣這樣的溫差。
摩托雪橇按兩人一組分派,輪流開車,各項物資已經被均勻地分配到了車上。天氣惡劣,陌生的山路,陌生的代步工具,能見度差。雖然藉助紅外夜視鏡還不至於走失人員,但是行進的速度實在讓人不能容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