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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明朗坐下來熟門熟路地拿了桌上的煙給自己點上,醞釀了一下思路才道:“這小子其實很上進,就是太上進了,城府又深,摸不透他的心思。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在這兒呆著開不開心。我知道他想要什麼,他就想贏,可是您想啊,干我們這行的,哪有什麼贏不贏的,打仗啊,沒有最好的戰士,只有最後活下來的!”
“那發現贏不了會怎麼樣?”謝嵩陽索性也給自己點上煙,兩個人云蒸霧罩的對話。
“可能就想通了,也可能就頹了,也可能來不及想通就犯上錯誤了。政委,哪種感覺都不好受!”
“哦,”謝嵩陽點點頭,“那如果一直都發展得不錯呢?”
“發展得再好又怎麼樣?您是知道的,我們這地方建制就這樣,有玻璃天花板頂著,越往上人越少,中間就得嘩嘩地走人,祁隊前兩天還打電話給我,說現在這日子過得,一天都聽不到一聲槍響,嘴裡淡出個鳥來!其實我們都知道他不想走,可是年歲到了幹不了一線的活了,他不能擋著我的路,又頂不上嚴頭的班,他就只能走。徐知著是個有野心的人,他如果能發展好,他也很快能看清這個格局。”夏明朗有點黯然。
“陸臻也是有野心的人。”謝嵩陽說。
“但是陸臻的野心不在我們這兒,他將來就算是撞玻璃頂,也得到別地兒撞去。”
謝嵩陽慢慢哦了一聲,沉默良久,轉頭看向夏明朗時卻帶了點慈愛的眼神:“明朗,擔心過自己的前途吧!”
夏明朗一愣,不過困惑的神色一閃而散,尷尬地笑道:“總會想一想的。”
“你還年輕!”謝嵩陽傾身過去按住他的肩膀。
“我知道!”夏明朗點頭。
年輕,是的,年輕是他最大的優勢,他比嚴正小十五歲,但是徐知著只比他小五歲,徐知著沒有這個優勢。
“你還年輕,小伙子。只要是武器,都是一把雙刃劍,磨得越是鋒利,割傷自己的可能性也就越高。所以你們是國家的武器,但你們也需要國家。有些事既然你能承受,就代表有人能承受,要相信你的隊員。當然,我不是一線指揮員,我跟他沒什麼直接接觸,所以對於這個人,我不發表意見,我相信你!”
“我知道!”夏明朗仰頭看著謝嵩陽的眼睛,那是很溫和平靜的眼神,從不帶什麼凜利的殺氣,可是仍然是有力的。
第20章
天很熱,十月底反常的悶熱,雖然天氣預報顯示才36度,卻更難熬。大概是人人都期待著秋高氣爽,沒想到迎來的卻是下山老虎,那種失望讓天氣更熱。
陸臻在幾天後終於徹底回神,忽然覺得他應該要向夏明朗道聲謝,畢竟他胳臂上的傷也是為了救他才受的。最近的訓練非常累,陸臻在七死八活地把自己整回了寢室又洗好澡之後,繼續七死八活地把自己挪到了夏明朗的宿舍。
心裡有些緊張,陸臻站在門口又出了一身的汗,他敲了敲門,聽到裡面很乾淨地說了一聲:“進來!”
推開門,很意外地沒有煙味,陸臻四下里一掃之後忽然有些愣。夏明朗赤著膊坐在窗邊抽菸,若有所思的樣子,受傷的手臂沒有包紮,露出糾結的古銅色肌肉和黑色的縫線。
“有事兒?”夏明朗看到他似乎很意外,從椅子上跳下來,赤腳踩在地上:“熱嗎,要不然我開空調?”
宿舍里都有空調,雖然,不常開。
“不,不用。”陸臻馬上擺手。
“什麼事?如果是徐知著的話……”夏明朗拎起椅背上的軍綠T恤往身上套,抬手的時候眉頭皺了一下,被陸臻敏銳地捕捉到。
“不,不是。”陸臻只好再擺手,“是,謝謝你救我。”
“哦?”夏明朗一愣,忽然間笑起來,露出雪白的牙齒,笑得非常熱情:“我也算是救你一命呢!”
“是啊,”陸臻被他這瞬間變臉搞得錯愕不已,“救命之恩可惜小生無以為報……”
“那就以身相許吧!”夏明朗幾乎笑彎的眼睛裡蜿蜒出幾分詭譎的味道。
陸臻瞪大了眼睛:“呃??”
以身相許的代價就是坐下來為夏明朗打報告,就是那種總結型的介紹與評估,交給嚴頭歸檔用,夏明朗介紹完大綱思路,還很傷感地說了一聲:可惜了,早知道把要給政委的那份拖後面寫了。把陸臻聽得一陣惡寒。
畢竟不是什麼熟練工,陸臻乾巴巴地寫了三小時,這期間,夏明朗一直坐在窗邊發呆、看書,偶爾也抽支煙。陸臻看到汗水把他的T恤沾成深色,於是在他第N次拉衣服扇風的時候開口說道:“你要是熱就脫了吧。”
夏明朗迅速拉著下擺把衣服扯下來扔到地上,笑道:“那不是怕碩士少校嫌咱兵痞習氣重嘛!”
陸臻無言地笑了笑。
夏明朗轉頭一看:“噫,果然是文化人啊,作訓服都拉到頂了,有風紀。”
陸臻恨得牙癢,他裡面都濕透了,反倒是不太好脫,只能淡定地哼了一聲:“就當是抗酷暑訓練了。”
雖然之前說過不為了徐知著,可是陸臻打完報告走人時還是問了一句:“徐知著什麼時候才能被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