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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人選太不好找,雖然夏明朗可能打不過方進,沒有陳默的槍法好,不像鄭楷軍械全能,在電子技術上與陸臻更不能比,但他是夏明朗,他可以服眾。就算是再去找一個人,他會比徐知著更准,比鄭楷還要武器大全,同時還擁有陸臻這般精細的科學家大腦,他也不是夏明朗,他很難服眾。他手上的兵,全是他一個一個從地里收來的,一隻只削切成型,都有他精巧的設計與計算。
不過隊長的人選問題畢竟不由陸臻關心,嚴頭愛才心切怕他觸景傷情,急匆匆地趕末班車把他送去軍區參加一個電子偵察訓練營,也不是真為了要提高什麼,只是希望陸臻能出去散一下心。
像陸臻那種精密的腦袋瓜,單單心理干預是沒有效的,他會把心理醫師干預掉,唐起花心思想進行心理安撫,連藥物都用上了,連門都沒摸著。
陸臻走的時候很平靜,徐知著握著他的手問他會不會就此離開,陸臻搖了搖頭,堅定地告訴他:不會。
徐知著覺得他可能一輩子都會記得那個午後,陸臻就那樣看著他,說:“對不起,我把你的隊長弄丟了。”徐知著搖頭,其實他很想說沒關係,可是他說不出來。怎麼可能沒關係,但逝者長已,他更看不得活人受苦。
“小花,如果隊長真的回不來了,那還有我。”
“陸臻,這事兒不怨你,我們都沒怨你。”徐知著實在忍不住,還是哭了出來。
陸臻一根根地拔地上的草,小心翼翼地抽出最中間那一針細細的芯,眼淚砸下去,無聲無息,掛在草葉上,倒像是露水。
“陸臻?臻兒?”
“可是,呵……他不在了。”陸臻本想笑,可是笑到一半,眼角就被悲傷壓垮。
你不在了,夏明朗,如果你真的已經不在了,讓我成為你。
抱頭痛哭這種事徐知著做不出手,左顧右盼地,眼睛裡已經糊得什麼都看不見。百般無計,他張開手臂抱著陸臻,壓抑了聲音地哭泣,整張臉濕淋淋的,淚水滴到泥土裡,被悄無聲息地吸乾。
天高雲闊!
陸臻一離開基地不再對著老熟人,精神頓時垮下來許多,似乎倒真可以算得上是在放鬆。
無論是分組討論還是學習培訓,陸臻的表現都非常亮眼,那樣精密的頭腦,好像由電子程序運作,於是種種讚許不一而足。嚴頭派他出去本意是散心,意外地長了臉,他也覺得很無奈。夏明朗有時候壓抑過深,他看似妖孽隨性的作派之下有一種外人難以想像的謹慎,可是現在似乎有個比他壓抑更深的人出現了,當然,或者也有可能,那是頂級的豁達與理性。
後夏明朗的時代,每個人都在努力適應,磕磕碰碰,彆扭難安,於是,當何確興奮地打電話過來通知他人找到了的時候,嚴正唯一的想法是:你他媽可別拿這種事開玩笑。
謝天謝地,那居然真的不是玩笑。
嚴正看著他最驕傲的戰士從車上走下來,瘦了,更堅硬,整個人剽悍而鋒辣,像一柄飲血的劍。
“辛苦了!”嚴正走過去擁抱他。
夏明朗低聲笑道:“嚴頭,我現在是不是應該說為人民服務啊?”
嚴正滿腔的熱血讓這小子敗壞得一乾二淨,差點就想一拳捶上去,夏明朗低眉笑得更深:“您不會想毆打傷員吧?”
嚴正微微一挑眉,右手一揮,整個一中隊全沖了上去,將他們的隊長吞沒。
陸臻收到消息立即往回趕,周源借了一輛車給他,但是如果沒有,他也可以自己想辦法弄到車。即使這一天所有的汽油都化成了水,他也能跑回去,200多公里,根本不是個問題。
徐知著在基地大門口等他,兩個人抱在一起,胸口相碰,差點都飛出去,在這樣的日子裡連哨兵的心情都好,隨便他們鬧,沒人管。
於是一個興奮地流淚:“太好了,他沒死!”
一個高興地吼:“我就說,他不會死!”
徐知著拉著陸臻在基地的大路上狂奔,迎面而來的軍人們都笑眯眯地跳開給他們讓道。
徐知著拉著陸臻在基地的大路上狂奔,迎面而來的軍人們都笑眯眯地跳開給他們讓道,陸臻一路上聽著徐知著上氣不接下氣地講述著夏明朗的豐功偉績,可是站到門口的時候人卻一下子懵了。
我進去說什麼?
陸臻用詢問的目光看著徐知著,徐知著詭笑,伸手越過他敲響了門,然後一溜煙地逃走。
“進來!”仍然是乾乾淨淨的,清爽的聲音。
陸臻推門進去,看到夏明朗坐在桌邊寫報告,聽到響動抬起頭,笑容一如往昔。
“隊長!”陸臻忽然忘了什麼叫緊張,只覺得滿腔的喜悅已經把他充滿,心裡像塞了棉花一樣,柔軟的,溫暖的。
“嗨,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夏明朗蹺著腳,吊兒郎當的樣子。
陸臻走過去把他拉起來,夏明朗眉頭一皺,陸臻頓時惶恐:“碰到了?”
夏明朗點頭:“傷還沒好透。”
陸臻的手指停在半空中:“隊長……”
“我答應你活著回來,我做到了。”夏明朗截斷他的話。
是的,活著回來,那麼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