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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長?”他心中惴惴。
“我在!”這兩個字從袁朗的喉嚨里吐出來,重若千鈞,吳哲頓時輕鬆了起來,腳下如飛。
他們跑出這片貧民窟,穿過馬路,吳哲拉著袁朗翻過了牆,不是原來他們逃出去的地方,不過仍然在那個花園裡,那個漂亮的白色建築物就在旁邊,幾步之遠。
四下里靜悄悄的,看來,這裡真的是已經被搜過了。
吳哲看到二樓的某一個露台是開著的,他拈了一個石子,扔了進去。
他們躲在暗處觀察,沒看到有人出來,吳哲又扔了一顆,還是沒人。吳哲心中大喜,幾步助跑,一下子扒到了露台扶欄的邊沿,房間裡灰濛濛的,但是沒有人影。
吳哲用腳尖勾著扶欄的鐵枝倒掛下去,把袁朗拉了上來。
“歇一下吧,隊……”吳哲扶著袁朗進門。
啪的一聲,這房間裡忽然光明大放,吳哲下意識的抬槍,把袁朗擋在身後。
可是,此刻他槍口正對著的,卻是一個看起來十分瘦小的男孩子,穿著寬鬆的深藍色棉袍,眼睛上有濃重的黑色眼影,雙頰用胭脂染出血色。他站在牆邊,很年輕,或者應該說是年幼,還不及吳哲的胸口高,他驚恐的回頭看著他們,一隻手還停留在電門的開關上面,另一隻手,緊緊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吳哲有點手軟,他知道在這個地方有些軍閥會蓄養男孩子做性奴,但是他從沒料想過會遇上一個活生生的放在自己面前。出於對自由和平等的執著堅守,他對一切有階級壓迫性質的事都深惡痛絕,而這種痛恨令他下不了手去傷害一個奴隸。
只希望那不是一個會忠於主人的奴隸。
吳哲把槍口偏開,捂著他的嘴把他拉了過來,這男孩子很順從,或者,順從是他賴以為生的根本。
“別出聲,不殺你。”吳哲試著說英語,卻意外的看到他點了一下頭,頓時心中大喜。
他鬆開手,聽到男孩問了一句:“你們是誰?”
很彆扭的英文,但至少可以聽得懂。
吳哲想了半天,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袁朗一直靠在旁邊的沙發上休息,忽然低聲插了一句:“我們是好人。”
吳哲哭笑不得。
那男孩的視線在袁朗臉上長久的停留了一會,忽然指著牆上的一張畫問道:“你們,殺,他?”
吳哲轉頭去看,一個大鬍子,可是在外人眼中東的大鬍子多半都長成一個樣,他只能含糊的點了點頭。
男孩的眼睛亮了亮,指了指吳哲:“東方?”
“嗯!東方人。”吳哲想了想,對他說道:“安靜,不要說話,不要害我們,我們不會傷害你。”
他點了點頭,小心的把自己縮成了一個球,坐到牆邊,好像完全不存在一樣,吳哲忽然明白了為什麼以他特種兵的敏銳觀察力,居然一開始會沒有發現這人的存在。他坐到沙發旁邊去照顧袁朗,他仍然警惕,槍不離手,袁朗休息了一下,逐漸平復,靠在吳哲的耳邊低聲說道:“我看著他,你去辦事。”
吳哲點了點頭,搜索這間臥室。毫無疑問,這是一個裝修精美的地方,大理石的地面,牆上掛著繡有麥加地圖的禱告地毯,拱形的天花板上掛著水晶吊燈,而沙發是翠綠色的,前面有一張咖啡桌,桌子上擺著一些食物,紅艷艷的椰棗還有別的一些乾果什麼的。
可是,他沒有找到書桌,看來就這是一個純粹玩樂的地方,書架子上的書籍全是曲里拐彎的鳥文,吳哲活這麼大第一次有了作為一個文盲的沮喪感。他把這屋子翻了個遍,鬱悶的回到袁朗身邊。
“你們,找,什麼?”那男孩子抬起頭。
“地圖,”吳哲靈機一動,一邊比著手勢:“圖。”他指著牆上的禱告地毯:“圖,這裡的。”
男孩困惑了半天,終於反應過來,他找了一張毛邊紙,拿著一支黑色的炭棒開始畫,很簡單的構圖,可是連猜再蒙的,吳哲和袁朗勉強知道了這地方大概的地形。
這是一個典形的軍事小鎮,工事周全,吳哲忽然不想再繼續呆在這裡連累這個男孩,他和袁朗一樣,對善良柔軟的人沒有抵抗力。他把床單割破撕成長條,束手束腳的把人綁成一隻粽子,然後用碎布塞住了他的嘴,把他扔到床下。
男孩的眼中露出幾分迷茫,可是順從像是化入他骨血的魔鬼,令他依舊安靜的沒有反抗。吳哲蹲在床邊想了一下,從他的靴子裡抽出一把匕首,示意他看著,扔進了床頭的柜子底下。
無論如何,一個男人,都應該擁有屬於自己的武器。
他能給他的,也只有那麼多。
第12章
門外有地毯,落腳時沒有聲音,吳哲探頭張望了一下,沒有人,他們迅速的穿過走廊,閃進一扇虛掩的門裡,這似乎是個雜物間,放著一些清掃的工具還有大大小小的箱子,吳哲靠到窗邊去看外面的地形,卻發現原來這個大房子的正面是一個很大的像廣場式的院子,院子中間有一條車道,直通向前方的大鐵門。
廣場是四方形的,門口有哨兵的卡位,而兩邊則蓋著一些矮小的房子和塑料棚子,看起來像是武器車輛或者是哨兵呆的地方。
在左邊廣場的中間部分,幾個零散站著的人吸引了吳哲的注意,他們似乎是在挖什麼東西,一團綿軟的,長條形的物體。
然而,他很快的反應過來這是屍體,一個剛剛被行過死刑的人,因為犯了某些禁忌被人用石塊砸死。
吳哲看著那團模糊的血肉被人搬動開,忽然意識這傢伙也應該是他們的救命恩人之一,如果不是他在這裡行刑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他們不會這樣快就能脫身。
有一輛敞篷越野車從門外開了進來,車上的人很激動,似乎是有人受傷了,吳哲心想,那應該是他們幹的。
驀然間,身後傳一聲沉悶的肉體倒地的聲音,吳哲迅速的端著槍回頭,卻驚訝的看到袁朗已經倒在了地上,身上壓著一個人,吳哲連忙過去把那具屍體踢翻,把他扶起來。
袁朗撐著他的肩膀苦笑,一面甩掉刀尖上的血:“這世上有沒有誰是被自己幹掉的傢伙給壓死的?”
吳哲無言,這人已經傷得幾乎無法承受一個人的體重,可是他仍然可以在轉眼之間收走一個人的生命,可怕的殺傷力!
“隊長,你還能動嗎?”
“不死就還能動。”袁朗有臉色在燈光下有點蒼白,可是當他的嘴角勾起來的時候,眼中生動的神彩仍然昭示著他強大的生命力。
“我們跳下去。”吳哲把他帶到窗邊。
這樓不高,三、四米的樣子,樓下貼牆根種著一排天竺葵和別的灌木,靠近房子正門的台階邊,停著那輛車。
車沒鎖,車上的司機正指揮著大家搬運傷員。
“你先下,我幫你警戒。”
袁朗點了點頭,從窗口飛身而下,落地時的聲響驚動了周遭的人,而吳哲的子彈則壓著這一刻掃了出去,猝不及防間,人仰馬翻。吳哲看到袁朗在趴在樓下的灌木從里翻了個身,向他招了招手,他單手拉著窗簾,飛身盪出去,瘦長的人影在空中划過一道弧線,而手中的槍口仍然不停的噴薄欲出火焰。
鐵腥味,血的味道,剎時間讓空氣變得濃重而粘膩。
吳哲剛一落地,袁朗便翻身搭上了他的肩膀,吳哲架著他往前沖,不過三四米之遙,搶到了那輛車,才有生的希望,而旁邊的工棚里,大批的士兵正涌過來。
一步,兩步,時間在這一刻被細細分化,一秒鐘要分成一千個千分之一秒來經歷,越來越近。
或者一步,或者兩步,咫尺之差,便是天涯。
吳哲忽然感覺右肩一記重擊,強大的衝擊力讓他退後了半步,身體晃了晃,一支槍管已經瞄準了他的頭。
執槍的傢伙大腿上冒著血,他半跪在車上,搖搖晃晃,但是槍依然抱得很穩。
“停!”
千分之一秒的恍神,或者有,或者沒有,吳哲在晃動中已經把刀鋒貼上了袁朗的頸動脈。
“住手,否則我殺了他!”
這句威脅,或者有用,或者沒用,不過,事到如今,只剩下這唯一的稻糙!
執槍的人有點迷惑,但是槍口卻沒有移開過。
“住手。”
吳哲聽到有人在高聲叫喊,英語和阿拉伯語一起。
一小隊士兵圍了過來,中間簇擁著一個高大的阿拉伯男子,吳哲略鬆了一口氣,挾持著袁朗把身體轉過去。
“讓你的人退後,否則我馬上殺了他。”吳哲厲聲嘶吼,狀若瘋虎。
為首的那人裝模作樣的退了一步,冷笑:“你逃不掉的。”
“逃不掉就逃不掉,逃不掉大不了老子拉著你們一起死……有誰想死的?有誰?”吳哲大笑,狡猾的把自己的頭藏在袁朗身後,手中槍口朝向的地方,人皆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