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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樹爬得最快的是許三多,他個子也矮,反扣著迷彩兵帽,噌噌幾下就到茂盛的樹冠中了,然後咧著一嘴白牙沖吳哲他們笑,像只猴子一樣。成才和吳哲也上了樹,許三多樂呵呵地說,成才,真像咱們下榕樹。
成才還在警戒,偏頭聽了他這話,笑了,轉頭看看,許三多滿臉傻笑,說,成才,你想家裡不想?成才使勁拍他帽子一下,你是不是特別懷念我帶人追著你到處跑的日子啊,三呆子。
吳哲豎起手指放在唇邊,兩人立刻安靜,並且瞬間就將早已放下的槍口對準細小聲音傳來的方位,屏息凝氣的等待,然後從地上灌木叢中鑽出了一隻兔子,東張西望了一下,蹦跳著跑走了。
三個人輕輕鬆了口氣,吳哲開玩笑說咱們可有點糙木皆兵了啊,平常心平常心,今晚好好休息,明天還不知道隊長給咱們預備了什麼大禮呢。
他摘下帽子枕在一處樹窩裡,拍平後躺下去,自言自語著,該枚爛人不可不防。
成才指指旁邊,讓許三多先休息,他警戒,吳哲嘟囔著,我後半夜啊別忘了叫我,然後就睡了,成才明白,這是最大的信任,他壓低帽沿,倚靠著枝繁葉茂的隱蔽,敏銳地觀察著一切動靜。
過了一會兒,許三多湊過來,遞給他一個什麼果子,比蘋果小,綠色的,表面坑坑窪窪的,成才接過來聞聞果皮,一陣誘人的水果清甜味,他笑著看看許三多,許三多指指吳哲旁邊的背包,笑著說這是飯前水果。
這次的規矩也跟以前一樣,每人一份口糧,包括一塊巧克力,一塊牛肉乾,一包壓縮餅乾,還有一小罐營養液。吳哲的背包里有很多通訊儀器和傳感器,分量不輕,吳哲擔心有食物渣滓或液體漏出來影響了儀器的性能,所以他的那份口糧是放在許三多的背包里的,許三多還曾問他,萬一我們跑散了怎麼辦?吳哲說,我知道你絕對會回來找我的。許三多就嘿嘿笑。
但是吳哲又說,三多你記著,如果我們真的跑散了,你唯一能做的就是繼續前進,就像你以前做過的那樣。他裝出報話的樣子說,我在跟進,完畢。許三多看著他,一會兒吳哲自己先笑起來,說,哎,我這是在給你做心理建設呢,三多,平常心啊。
許三多又看著他半天沒說話,然後許三多說,吳哲,你剛才說話那樣挺像隊長的。吳哲愣一下,說誰會像那個爛人啊。
許三多就挺實心眼地笑笑,不說什麼。
吳哲睡得不踏實,天氣涼了,樹林裡水氣重,他縮著抱著肩膀平躺,挺清秀的眉略微皺著,像是做了不愉快的夢。
事實也如此,他夢見袁朗了。他夢到初來A大隊,被人當做南瓜修理的那段日子,袁朗經常惡劣地訓斥他,對長官說話用質問的口氣,扣五分!然後還用嘲諷的語氣說你下次說話能不能大點聲,別娘們唧唧的。那時他被成才拉住才沒有衝出去跟那個爛人理論,現在他可以在夢裡好好回敬他一番。可是還沒等他反擊的話說出口,袁朗就已經欺身到他近前,帶著頑劣的笑容跟他說,你對我有什麼不滿嗎,少校?
吳哲一下就醒了。
他看著成才和許三多,他們倆也看著他,成才說接著睡吧沒有情況,許三多說吳哲你要不要吃一個?
吳哲拍拍臉,接過一個果子,看一看,在胳膊上蹭一蹭,張口就咬,然後含混地說,還挺甜的。許三多說,你剛才怎麼,做夢?吳哲突然噎著,咳嗽了幾聲,漲紅著臉說沒事沒事,我是氣不過你們偷偷吃好東西才醒的。許三多嘿嘿笑,說我還摘了好多個呢。
夜色濃重,看不出他臉色異常,只是眼睛格外的亮。
第二天他們要穿過一片荊棘林,荊棘林綠色植被少,平行開闊面不易於偽裝隱藏,老A的車子在林子邊緣巡防,平均五分鐘一趟,沒有絲毫空隙,如果三個人同時移動,必然全軍覆沒。吳哲心說,個爛人,夠陰險。
然後他們很快做出了應對的策略,由成才掩護,許三多先行潛入,尋找機會幹掉前哨,切開巡防線,吳哲負責電子干擾和數據侵入,他們的目標是在不驚動大本營的前提下穿越荊棘林,為突進贏得時間。
開始很順利,許三多佝僂著身子靈活地穿梭在荊棘林中,那身剛換上的土黃色系迷彩服很適合沙地隱蔽,成才在瞄準鏡里緊張地搜尋著前哨的情況,然後他忽然噗哧一聲笑了,旁邊擺弄儀器的吳哲疑惑地抬頭,成才眼睛仍然盯著瞄準鏡,笑得倆酒窩地跟吳哲說,你知道三呆子以前在五班時被李夢他們叫做什麼嗎?吳哲說什麼啊,成才就笑著說,大腮幫子的沙鼠。吳哲也笑。
成才說你看他現在跑得溜溜快,可不就像只沙耗子。
不費吹灰之力就拿下了前哨,那個中了暗算的老A隊員笑著把頭盔扔向許三多,然後悠哉游哉自行走開。
然後成才也過去了。然後吳哲開始收拾儀器隱藏信號。再然後,袁朗的身影忽然出現在荊棘林的最邊緣,吳哲一個後仰再就勢一滾,藏到旁邊的荊棘窠中,他看到袁朗跟身邊的兩個隊員吩咐了些什麼,然後那兩人朝著不同的方向走開。
袁朗則向著他這個方向搜索過來。
吳哲記得,齊桓把這個叫做掃,總是很霸道地一揮手,把你們這幫南瓜全給掃出來!掃地出門,掃進垃圾筒。當然那並不是齊桓真正的意思,但是說實話,齊桓還是很願意狠狠掃他們一回的。
袁朗現在就是向著他的位置掃過來,吳哲覺得,他並沒有被發現,至少現在還沒有,按照目測的距離,他完全有時間做好偽裝隱蔽。
他前面有幾株樹,影影綽綽,也能多少掩藏一下身形,吳哲小心地挪動身體,手腳並用地把已經裝進包里的儀器推到樹根底下的坑洞裡,然後他將身體蜷縮起來,借著盤繞的荊棘枝做掩護,一動不動。
袁朗走的那條路偏開他,向右側走去,吳哲儘量咬住嘴唇,控制住呼吸,等著袁朗再走出一段距離,那樣,就算他回頭發現自己,也有she程可以將他擊斃。
擊斃,吳哲突然想笑,擊斃那個爛人也不錯。
可是事情不像他想得那麼好,他的偽裝沒有問題,可是他待的地方很有問題。
一窩沙蟻,已經沿著他的領子爬進他的衣服里,在他後背上開始萬里長征。吳哲臉都要忍得扭曲了,他心裡罵著,我靠!
袁朗那個混蛋怎麼走得那麼慢!要是他趕緊掃完了離開,他吳哲至於在這遭這份罪麼!那個爛人!
吳哲有一瞬間真想跳進來追上袁朗一頓拳打腳踢來解氣,他不知道,他其實已經被袁朗發現了。
第3章
如果不分得很細,螞蟻就只分兩大類,螞蟻和白蟻,但是螞蟻本身又分好多種,有些螞蟻很溫和很勤勞,終日勞作一絲不苟,另一些螞蟻也很勤勞,但是脾氣比較火爆,所以沒事最好別去招惹它們。
沙蟻屬於後一種,攻擊性比較強,不幸叫吳哲遇到了。
許三多和成才遠遠地望著吳哲潛伏的位置,他們小心地只從土丘上露出兩隻眼睛,看著袁朗慢慢地在離吳哲近20米的一條路上走遠,槍口壓得很低,許三多悄悄說,隊長好像沒發現吳哲。
他的語氣帶著僥倖和喜悅,但是成才眼神更好用,說不一定,成才湊過去在瞄準鏡里細細觀察了一會兒,下結論,隊長的表情,嚴肅得有點假。
許三多看看成才,覺得一時半會領會不了,但是他接收了一個正確的信息,他說,吳哲逃不掉了嗎?成才點點頭,基本沒有贏的可能。
許三多有些沮喪,然後又有些憤懣,是對自己,他說我耽擱了太長時間了,不然吳哲完全可以過來跟我們一起的。他幾乎要跳起來去援救孤身一人的吳哲,成才拽住了他的胳膊,然後摟住他的肩膀,說三呆子,你不記得吳哲跟你說什麼了。
許三多安靜下來,如果換作以前,他是會不管不顧衝上去的,但是現在他知道他不能這麼做,他有需要完成而且必須完成的任務,為了達到這個目的,犧牲是必要的。這是當兵的必修課。
許三多和成才沒有再遲疑,他們訊速向下一個目標進發。既然袁朗在這裡,就說明至少指揮中樞的一半還沒有超越在他們的前頭,他們必須抓緊寶貴的分分秒秒爭取勝利。
吳哲也想爭取勝利,不過他的情況比較窘迫,沙蟻排著隊在他背上千里大躍進,很癢,不光是癢,還有些輕微的刺痛,吳哲寬慰自己,螞蟻不是蜘蛛,沒有致命毒性,他知道有一種最厲害的螞蟻在非洲生活,它的叮咬能分泌含有麻醉成分的唾液,從而使獵物不能動彈,最終被俘獲。他只要乖乖忍住別動,相信螞蟻會跟他保持睦鄰友好。
想像一下,螞蟻大軍在他的背上跋涉的情景一定很壯觀,吳哲到底是很開朗的性格,這時候還有玩笑的心思。
但是當他的耳朵捕捉到一根荊棘枝被輕輕踩住發出的細微響動時,他覺得他渾身的肌肉都繃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