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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有我應付，你帶了封遂先走，他若是出什麼事，你就不必再認是我的門下。”性德完全知道他最怕什麼，直接拿殺手鐧來壓他。蘇秦雖然氣極，但也不敢再說什麼，倒是封遂跑開幾步忽又折回來，凝著眉盯牢了性德的眼，道：“答應我，不要死。”
“我看起來這麼想尋死？”想不到名聲已經壞到這副田地。
“你是生死無忌的，又捱不得痛，我只怕你一個放棄就一了百了。”
“我不會死！”性德淡然一笑，他本是生死無忌的，以前不死，只是因為生命可貴，只要能夠活著，就不該輕易放棄。但是現在卻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死的了，他這一生空虛無聊到極點，但凡有一點點光彩都足以成為活下去的理由。
封遂展顏：“信我，我一定會想出辦法來。”
“好！”性德微笑，陽光在層層竹葉上跳過，落到他臉上時早已沒了力度，可這一笑，天地卻又像是亮了起來似的。有些事，是真是假，執著於可能與不可能又有什麼意思呢？還是相信會比較快樂，至少相信一個人在關心自己，相信一個人全心全意的在為他想辦法，這樣的感覺會比較快樂一點。
“好了沒？還走不走了？”性德不讓他留下來拼命，蘇秦早窩了一肚子的火，現在封遂那小子居然還要如此拖拉，雖然礙著性德的面子不敢動手，凜利的目光已經將封遂刺出無數個透明洞眼。
趙千江不諳武功，過了許久性德才看到林間有塵土揚起，最當前那個一腳深一腳淺的便是那隻肥胖的趙千江，而在他身後卻跟了一個身形曼妙的女子，雖然灰色紗帽遮去了容顏，但仍有致命的吸引力，引得周遭的侍衛側目不已。
“你，你……竟敢逃走！”趙千江一看到性德便是一鞭抽過來，性德伸手去擋，衣袖被撕去一片，臂上火辣辣的痛。他一皺眉，008就察覺了，雖然平平無波的聲音聽不出半點情緒，但卻是個問句：“你，怎麼會痛？”
“我讓他痛，他自然就會痛了，你再羅嗦，小心我把你也整治了！”趙千江一個勁的發威，只可惜發威的對象完全聽不懂什麼叫威脅。008身形一閃已經欺到性德的身前，一手扣住性德的手腕，一手掀開帽紗，一雙寶光璀璨的眼睛直望進性德的眼底，眸中流轉起點點金光。
當下，兩個世間最美麗的人，就這般執手相對，旁人只看得心馳神往，哪裡還說得出半個字來，總算是趙千江見多識廣，這個008也不是第一次得見，也愣了半晌方醒過神來，喝道：“你幹什麼。”
008緩緩閉目，再睜開眼時金光已然散盡，臉上露出茫然神色：“為什麼，你不讓我幫你修復？”
性德將她的手指甩開，淡淡一笑：“我便是我，何必要修成跟你一樣？”
趙千江原本是最怕在性德面前失了面子的，如今看這兩個人工智慧體你一言我一語，竟渾然當他不存在似的，更是氣得急怒攻心，一把扯住008質問道：“你到底在幹什麼？”
“我在幫007做檢查，他的程序里有很多錯誤，我懷疑他已經中了病毒，而且他剛剛拒絕了我幫他做固件還原恢復。”趙千江就算是和顏悅色也好，凶神惡煞也好，落在008眼睛裡也全是浪費感情，她一雙美目空空洞洞，看了也只當看不到：“我認為應該馬上把他交給主機做強制性還原……”
“不要你多事！”趙千江立時緊張起來，還原？還回來只會是007，再不會是蕭性德。
“在遊戲中人工智慧體發現異常，系統有責任回收修復錯誤。”
“我說不要！”
“但是在這個問題上，系統的權限要大於玩家的意願，007已經出現傷害性傾向，系統必須要保證玩家的安全。”008條理分明，字字清晰，鐵板一塊。
“我是VIP級玩家，我有最大的權限。”趙千江顯然寸步不讓。
008眼中閃過淡紫的光彩，隨即正色道：“我已經檢索過所有條目，VIP級的玩家權限並不包括這一條。”
性德站在一旁看這兩個人討論他的生死大事，居然也沒人想到要來問問他的意見，還真當他是個死人啊！
“你不是一向嫌我不聽話嗎？剛好可以修正一下。”性德開口，挑釁的眼神像冰尖一般扎進趙千江心底。
“你別以為我這樣就會放過你，”趙千江眼中精光暴長：“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很好，要得就是這句話，性德袖手，閒閒的站在一邊看這兩人對峙。
008是機器腦子，系統規定的事她都要不折不扣的完成，然而同時趙千江是VIP的頂級玩家，系統要求她不可以拒絕他的任何要求。如此一來兩條命令就構成了循環冗餘，無論運行多少遍都是悖論。008倒還撐得住，但趙千江畢竟是肉腦凡胎，早氣得哇哇大叫，幾乎要崩潰，最後只有放狠：“你再吵，再吵我格了你！”
008平靜的點頭：“如果你格了我，我就不會再和你吵了。”
性德一個沒忍住，差點笑出聲來，好在趙千江已經氣暈了頭腦，鐵青了一張臉兇狠的一字一字道：“你，你現在就給我接主機，自毀！”
“好！”
性德驚得眉梢一跳，凝神看過去時008已經一閃而逝，登時不覺怔住了。
他雖然從未把像008這類的人工智慧體當成夥伴，但他們畢竟是這世界上與他最相似的事物，他知道008自始至終不會感覺到半點悲涼，而他卻莫名的一寒。
唇亡齒寒。
究竟怎樣會比較幸福一點？
像008那樣永遠都沒有感覺，還是像他這樣有了感覺，卻逃不出？
在輾轉難明之際，他忽然想到容若，想到封遂，轉而又平靜下來，無論怎樣都好吧，但他不後悔。
第12章
大概是沒料想008走得這麼幹脆，趙千江倒也愣了一下，轉而看到性德神色坦然，又冷冷道：“你們這些怪物倒都不怕死。”
“不會讓我死的。”
“你又知道。”
“讓我死，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可如此一來你就再也沒有機會贏過我。”性德眉峰一凜，傲然如冰的神色，令人寒徹心扉。
趙千江面灰若死，抽搐的嘴角帶著臉上的肥肉也一絲一絲的顫，顯出極為可怖醜陋的神情：“我，會讓你知道誰才是真正的主人！”
“蕭某奉陪到底！”性德淡然一笑，眼中有不加掩飾的不屑。
酷刑、傷害……早就玩過一輪的花樣再重新玩一次，這個男人的創意並不會因為憤怒而變得好一點，但這一次卻看到了與之前不同的效果，因為，真的很痛。
性德完全不能理解生物體為什麼要擁有疼痛這項技能，這種毫無價值只會毀壞意志和戰鬥力的感覺，為什麼要存在？雖然他仗著有內力護身，所有的傷都止於皮肉，傷不到內腑，但痛卻還是免不了的，不同於他人生中的任何一種體驗，永遠都不會習慣。
好在當他在疼痛的煎熬中沉浮的時候，趙千江的神經也已經處在了崩潰的邊緣。性德不屑的眼神，是他心頭的刺，趙千江從不知道怎樣控制自己的情緒，或者說他也不覺應該要控制，性德根本不必故意去挑釁什麼，他的存在本身就似一個巨大的挑釁令趙千江瘋狂。他驕傲了一輩子，橫行了一輩子，如今居然在一個人工智慧體手上敗下陣來，他不甘心，怎樣都不會甘心。
永遠的暴躁，一觸即發的憤怒，神經長期的處在緊張興奮中，那根弦已經越磨越細。如果不是頂著VIP的無敵頭銜，以趙千江現在這種精神狀態恐怕早就被系統強制退出遊戲了。
“性德，性德……”
耳邊有溫柔的呼喚，極輕極淡，像風吹過葉梢。性德緩緩睜開眼，他正全心全力對付身上的痛感，就算是勉強去看，眼睛裡也模糊一團，但那聲音卻是熟悉的，簡簡單單的兩個字，聽到耳里竟會覺得眼前都亮了一亮。
“你來了！”性德張了張嘴，聲音啞在喉嚨里，聽來像一聲嘆息。
“很痛嗎？”
在一片朦朧中，他看到那雙似乎永遠都帶著溫柔笑意的眼睛裡折she出細碎的棱光，驀然得，心裡一顫，竟有些不舍。
“我沒事。”
封遂怔怔的看了他片刻，忽然伸手大力拍進旁側的一方釘板上，尖銳的鐵刺穿掌而過，原本乾淨修長的手剎時血肉模糊。
性德愕然，驚道：“你瘋了？”
封遂悶一聲，冷汗滴滴從額角滑下：“我想要安慰你，可是我自好好的站在這裡，說什麼為你傷心，為你難過也不過是幾句漂亮話罷了，你受著怎樣的苦，我全然不知道。” 他一點一點將手掌從釘板上拔下，臉上血色褪盡，卻又笑了：“我雖然解不了你的痛楚，但至少讓我加入你。”他笑，於眼角眉梢處煥出柔和的光來，微微漾開，又孩子氣的皺起眉：“真的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