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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德不言，只一挑眉，蘇秦回過意來，頓時大喜過往，腳尖一點，人已經在十步開外，將一柄劍舞成一團暴雪內有瑞氣千條。
封遂陪著看了一會，大約是覺得無聊，便衝著性德揮揮手自顧自的走了。
蘇秦一路劍走完，心裡倒定了點，這人是武痴，談起武來反倒自在些。這些劍術本是性德傳出來的，中間幾多錯漏，或是後人幾多改進他都一目了然，條分縷析的與蘇秦細述，蘇秦在武學這一道上也算得是個聰明人，當下一點即透，只覺得醍醐灌頂，聽君一席話何止是勝讀十年書。
性德把話說完，又等他消化回味了一陣，方才閒閒問道：“你這一路上是與封遂一道過來的嗎？”
“哦……對。”這當口，無論問蘇秦什麼話，他都要轉過十七八個彎才能到腦子裡，再轉回十七八個彎才傳到嘴邊，回答自然是慢了點，好在性德倒也不是很急。
“你與他相處日久，可覺得他有什麼地方有些不同。”
“不同啊！”蘇秦皺起眉，全神貫注的開始想起來，反正他早拿性德當菩薩供著，性德讓他想什麼，他就做什麼，完全不會去想想性德問這有什麼用，自然也就更不會想到他這樣子算不算出賣朋友。
“封兄弟為人是再隨和也不過的了。”因為是性德在問他，他當然拼死老命也要想出一點不同來，只可惜這個封遂完全不像性德這般的特徵鮮明，既沒有與眾不同的才華，也沒有與眾不同的身手，他想啊想，想了半天終於眼睛一亮，一撫掌道：“有了，他學東西要比常人特別快一些。”
“哦？”
“對！”總算是任務完成，蘇秦心滿意足的舒了口氣：“一路來，不管是遇上什麼人，什麼事，這小子只一個照面就可以記下來，初時還呆呆木木的只當是個傻子，現在已經老成的連我都比不上了。”
這樣麼？似乎是的吧！
到現在性德通共也只見了他四次，第一次時，平淡得只餘一個笑，除此一無所有；第二次，雖說相處時候長了些，能記下的也只是他滿心滿目的迷惘神色。不過是月余，這人眉宇間的神采已經迥然不同，饒是昨日與今日相差不過幾個時辰，感覺似乎又變了，明明面目輪廓一分不差，偏偏在眼角眉稍又添了一分瞭然，多了一分寧定。
性德尚在疑惑，遠處已經聽得有個人在大呼小叫：“蘇大哥，性德，你們快點過來，給你們看好東西……”
第10章
封遂這麼一喊，這兩個人就算是不情願，也總得給點面子。性德內力全失，陪著掠了幾步就被蘇秦甩下來，只得看了他一眼，那小子倒是會意得快，忙小心翼翼的攜了他往前飛掠。蘇秦萬萬沒想到今生今世還有能助性德一臂之力的機會，頓時心裡幸福得誠惶誠恐。
封遂呆的地方本不太遠，繞過一個山樑也就到了，只是眼前樹影一去，此情此景竟是讓性德也不免心中一動。
“漂亮吧！”封遂笑的得意：“這是在林子裡遷移的蝶群，你們等著，我去招呼它們過來喝水。”
這蝶本也是尋常的蝶，粉白明黃，春日裡遇上暖融的天氣，房前屋後總可以尋到三、兩隻。
然而此刻卻是成萬億計的蝶翩翩而舞，停在翠竹梢間，覆蓋松樹粗壯的老樹幹，從樹頂一直蔓延鋪展到泥地上。彼此擁擠在一起翕動，沐浴陽光，有些追逐歡鬧，有些則在溪水邊上喝水。
上萬對翅膀一起輕輕互相撞擊扑動，發出嗡嗡的聲音。
光柱之中絢爛的粉末蒸騰飛舞。
封遂被挾卷在這蝶群里，沾了一頭一身的明黃蝶粉，渾然像是飛了金，間或回眸而笑，那笑容幾乎明亮的刺眼。他玩得快意，卻不想轉眼間整個人竟被托到了半空中去，好像蝴蝶也懂得逗他，一徑的起伏跌宕，險象環生，封遂幾乎沒笑岔了氣，到後來也只得高呼救命。
蘇秦忽然感慨：“要說怪的話，這也算是一出了吧。這一路上花糙蟲魚，豺狼虎豹他不知逗了多少，這個人倒像和天地萬物都通著靈似的。”
性德一直有疑惑，到此刻卻隱隱有了一個答案。太虛幻境的軟體平台雖然經過多次升級已經變得十分穩定，但只要是程序總還是會有出現Bug的時候，這個概率雖然小，卻不代表沒有。所以偶爾太虛的世界裡也會出現一兩個超出系統設定的人物，他們或是極強大，或是身懷異懍，又或者也會像眼前這位一樣與天地萬物心意相通。
通常人工智慧體在協助玩家闖關的同時也要負責維持太虛世界裡的平衡，像這種Bug如果遇上了當然就得馬上滅掉，不過以性德現在的心境顯然早就沒有了那種替天行道的覺悟，相反的，看著封遂好不容易的著了地，被蝶粉嗆得噴嚏連連，一臉狼狽的走近，性德竟不自覺嘴角微微彎起。
“哎，哎哎……你笑了耶！”封遂大呼小叫，他一身的明黃蝶粉，這一鬧又復揚起，襯著一臉的飛揚神采倒像真的在發光似的。
性德索性笑開，嘴角彎彎，連眉眼都柔和了幾分。
“蠻好的，你以後要一直笑，笑起來更好看。”
以後麼？做人還真是麻煩的事，有了當下還要顧以後，雖然趙千江很快就可以打發了，可是趙千江走了，誰知道會不會來個趙萬江，萬上還有億，億上還有兆，麻煩還真是沒完沒了，他終究不得自由。
一念至此，性德的眼神又淡下來：“一直笑，哪有那麼多事可笑。”
“不笑，難道哭麼？”封遂理所當然的答道：“沒什麼可以哭的，當然要笑。”封遂看他神色，口氣又放軟下來：“不要怕，我會救你的，雖然現在還沒有想好法子，但我一定會想出來的，我總歸，不會讓你一個人。”
要他來救？他能做什麼？性德有點無奈，卻還是忍不住想微笑。他以前常常奇怪，有些話那樣的不切實際，不知道為什麼總還是有人說，也總有人願意聽。現在卻也瞭然了，那些話雖然聽起來不真實，但心卻是真的，於是仍然會高興。
性德還沒及反駁什麼，蘇秦倒已經鄙視開了：“你這只會逗逗花弄弄蝶的小子，也好意思說要救師祖爺！要救也是我來救，看我明天就去把姓趙的那個畜生給碎剮了。”
封遂不屑的看他一眼：“你殺他一個有什麼用，今天剮了明天再派一個過來，搞不好再搭一個性德也搞不定的對頭出來護著，日子不是更加難過？”
他這話，聽到蘇秦耳朵里倒還好，性德卻像猛然被雷打中，震得連話也不會說，只用一雙眼睛牢牢盯住封遂，眼睛全是蕭性德不應有情緒。
他知道？他竟會全都知道？心裡驚濤駭浪翻成一片，這天地間最深的秘密從來只有他一人背負著，彼時倒也沒覺得有多重，可是這一刻，天機一語道破，才知道一直以來多希望有人可以分擔，有人可以陪伴。性德滿心沉浸在這種喜悅中，甚至不願去想為什麼他會知道。
封遂看他神色，也斂了笑意，只輕輕擁住他道：“我一直都知道，但卻是最近明白過來的。所以答應我，一定不要死，不要放棄，要不然我就是一個人了。”
“我不會死的。”性德漸漸平靜下來，斷然道。
他死了，這幻境大概就會被格掉了吧，一切都灰飛煙滅了去，連同這個笑起來如五月清風的男子。不，不可以，這是他今生唯一的夥伴，唯一可以分享秘密的人，他不會讓他死。
要多少次錯誤的累積，多少陰錯陽差才會錯出這樣絕妙的人物來，怎麼可以讓他就這樣消失。
他總是幸運的，以前遇上容若，現在又遇上封遂，多少人工智慧體渾渾噩噩一生，只有他醒過來了，居然還可以得到一個夥伴，為著這個吃點苦頭又算什麼。之前所定的計劃全要推倒，風險係數要調到最低，因為他不能死，這片天地不能亡，封遂也不可以死。
一時間性德腦中紛亂如麻，卻又有異樣的滿足，終於又有了一個想要守護的人了麼，雖然這次要打一場不能回頭的仗，要保護一個其實真的會死的人。
生活終於又要開始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第11章
“什麼死啊活的！”蘇秦大大不滿：“你當師祖是你啊，這麼容易就死了。”
封遂斜他一眼，眼底滿是和你說了你也不懂事鄙薄神氣，只把蘇秦氣得抓狂。
“有人來了！”性德冷然道。他雖然功力全失，但靈性還在，就算蘇秦已是當世第一流的高手，也是在他出聲示警之後才反應過來，當下仗劍橫胸，恨恨道：“我不去找他們，倒自己撞上門來送死。“性德顯然沒打算讓他逞這個英雄，只拿眼睛冷冷的一掃，便示意他們先走，蘇秦不敢明著違抗，滿心希望封遂會幫著他一起爭取一下，想不到那個貪生怕死的傢伙竟已經在四下打量尋找後路了，頓時氣得大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