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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男孩說的是磕磕絆絆的英語,並不是喬蘇腦中自動生成的那種語言。
多次的夢中經歷已經讓喬蘇成功晉升為英語達人,雖然還不了解狀況,但說英語她可一點都不怕啊。
感覺到男孩的真誠,也無法拒絕他閃亮的眼神,她忍不住接過他手中的耳墜,對他回了個笑臉,輕聲道:“謝謝。”
看到喬蘇的笑臉,男孩不由得一呆,隨即嘴角的弧度又深了深,似乎帶了種憨厚的味道。
男孩看起來還想說些什麼,但喬蘇聽到自己身後忽然傳來吱呀一聲,緊接著,男孩的表情一下子就僵住了,還沒等喬蘇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男孩低聲說了句“我會再來找你的”就迅速一矮身,冒著大雨跑走了,濕漉漉的地面立刻將他尚不算十分cháo濕的褲腿染成了深色。
而同時,如同雷鳴般的怒吼聲在喬蘇身後響起:“蘇倫娜,我告訴你多少次了,少跟貧民窟的那些小雜種玩!你聽不懂嗎?他們身上都是骯髒的病菌,他們會帶壞你!”
喬蘇倏地轉身面向來人,下意識地將男孩送給自己的耳墜藏在了身後。
來人是一個身材微胖的中年女人,五官看起來還挺端正,只是眉間一股戾氣,讓人不得不心生恐懼。而她此刻所說的語言,正好與喬蘇腦中的相符。
“他不髒。”喬蘇想起那個男孩明亮的雙眼,不由得開口反駁道。
“你怎麼還敢頂嘴?上帝啊!我生了這樣一個女兒,就是為了讓我生氣的嗎?”中年女人眉頭一挑,怒氣蹭蹭蹭地往上涌。
原來她是自己這具身體的母親。
喬蘇明了,想了想,在什麼不了解的情況下,還是不要讓自己陷入被動的局面為好。
“對不起媽媽,我錯了。我不該不聽您的話的。”喬蘇一臉的痛心疾首幡然醒悟。
中年婦女一怔,顯然是沒想到自己女兒的態度居然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然而,這樣的轉變她是高興的,在她看來,蘇倫娜早就該明白這點了。
“我親愛的蘇倫娜,希望你是真的明白了。”她伸手摟住蘇倫娜,望向還開著的窗戶。剛剛進門時,她自然是看到了那些小雜種中的一個,所以現在,她對蘇倫娜的態度依然懷疑。不過不要緊,她會繼續監視的,不會再讓那個小雜種來帶壞她的寶貝女兒。
“請相信我,媽媽。”喬蘇回抱住中年婦女,十分肯定地保證道。
一天後,喬蘇總算大致搞清楚了自己此刻的處境。
她這具身體叫蘇倫娜·貝吉爾,現在與一家人身處波蘭。家中有爸爸一個,媽媽一個,似乎她此時的爸爸媽媽做的工作挺體面的,是徹頭徹尾的社會上層人士。
哦,忘了說了,她現在是在1943年,苦逼的二戰時期。
此時喬蘇不由得有些懊悔。理工科學生普遍一個缺點是,文科性的東西不感興趣。如果讓她說泡利不相容原理、測不準原理,她還能說出個一二三四。可問她1943年的波蘭發生了什麼,她只能說……慢走不送。
她現在唯一能知道的就是,波蘭全境被德國占領,由於希特勒的反猶主義,猶太人遭到了嚴重的迫害,各地都建立起了可怕的集中營。那是一段極其黑暗的時期,人心惶惶,完全不是喬蘇能想像的。
而她現在所處是克拉科夫北方的一個名叫梅胡夫的地方,該抓的人都已經抓走,剩下的都是屈服於德國統治的原住民,或者躲藏得很好的逃難者。
蘇倫娜的父親跟占領此地的德國小軍官交好,所以日子過得跟過去沒什麼不同。
在這個世界初次醒來後過了近一個星期,喬蘇在努力適應二十世紀四十年代的外國生涯。而那個在她醒來後出現的男孩,她也一直沒有再見到。
不過從貝吉爾夫人充滿怒氣的刻薄指責中,她了解到,那個男孩的名字叫做艾瑞克。
喬蘇心中默念了幾次這個名字,依然毫無頭緒。
所以說,有誰來告訴她,這裡到底是哪部電影啊?跟二戰相關的科幻電影,就她目前的閱讀面來說,似乎只有前段時間出來的《美國隊長》。
在沒有決定性證據的情況下,喬蘇只能將所有的可能性都放在心底。
在時局如此動盪不安的時候,學校的課暫停了。但貝吉爾夫人並沒有放鬆對女兒的教育。
每個周三的下午,喬蘇必須去離家三條街遠的克拉沃斯基夫人家學習鋼琴。
在周二得知這個晴天霹靂的時候,喬蘇果斷地用刀割傷了自己的手指。
——語言是沒問題,可她並沒有被賜予鋼琴這一技能,去了絕對就穿幫了,她總不能彈她唯一會的《兩隻老虎》來矇混過關吧?
不過內吉爾夫人並未就此放過她,就算她的手“不小心”受傷了,喬蘇也得去克拉沃斯基夫人家。不能實踐,聽理論,聽別人實踐也是好的。
於是,望女成鳳的貝吉爾夫人在周三午飯之後,直接把喬蘇趕出了家門。
站在人流稀少的泥路上,喬蘇壓力很大。
雖然她去旁聽一下現代貴得要死的鋼琴課也不虧,可問題的關鍵在於——她完全不知道克拉沃斯基夫人家在哪兒……
好在這邊一條街的長度不算很長,她可以先到她所知道的克拉沃斯基夫人家所在的那條街道上,然後……問人。
只是剛剛走過第一條街道,在一個拐角處,喬蘇被一個男孩叫住了。
那個男孩顯然已經在這裡等了很久。
他就靠在灰撲撲的牆壁上,手背在身後,臉上的神情很是平靜,仿佛已經這樣等待了無數次。喬蘇聽到他的呼喚回頭看他的時候,他一臉的神采飛揚,雙眸亮晶晶的,眼中似乎只能看到喬蘇一人。
“艾瑞克?”
喬蘇想到那個時候的驚鴻一瞥,快消散的記憶立刻又清晰起來,試探性地叫道。顯然這就是那天送自己耳墜的男孩。那副耳墜只是便宜貨,其中一個上面還有劃痕,但所謂禮輕情意重,喬蘇把那對耳墜鄭重地藏在了飾品盒子裡——她也怕貝吉爾夫人發現,強迫她丟了它們。
男孩靦腆地朝喬蘇笑了笑,快走一步與她同步。
“我送你過去。”他低頭看著地面,輕聲道。
“嗯。”喬蘇愣了片刻,應聲答道。這簡直是求之不得。這個男孩應該不是第一次跟蘇倫娜同行去克拉沃斯基夫人家。
“今天我撿到了一隻被遺棄的小黑貓,但我媽媽不讓我養。”
兩人沉默著走了快一分鐘,艾瑞克還帶著變聲期獨有的沙啞的聲音悄悄響起。
喬蘇側頭,看到男孩垂著視線,長長的睫毛蓋住了他的雙眸。今天雖然不再下雨,可天氣陰沉沉的,每個人的臉上仿佛都覆上了一層灰紗,黯然無光。
這個時代,連自己都要養不活了,更不用說去養寵物了。
喬蘇卻不想如此直白地去傷害這個男孩。在悲傷恐懼的歲月里,總要有點精神寄託的,不然怎麼看得到未來,怎麼擁有活下去的信念?
“那我們偷偷養它?”喬蘇提議。
艾瑞克倏地抬起頭看她,對上她的視線時又騰地紅了臉,連忙轉開,卻又忍不住轉回了視線,“怎樣養?”
喬蘇想了想,才說:“我們給它找個安全的地方住,每天我可以從家裡拿食物給它。”
蘇倫娜一家的境況還不錯,平時貝吉爾夫人雖然管蘇倫娜管得嚴,卻不會在吃穿上虧待她。所以她偷偷拿一點吃的來給小黑貓餵食,應該不會被發現。
聽完喬蘇的提議,男孩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那一瞬間,他的眼神亮如夜晚最燦爛的恆星。
34、X戰警2 …
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有一定的難度。
首先就是要找個適合養貓的公共場所十分不易。既要能遮風擋雨,又要夠隱蔽不能被發現。有些孩子很壞,如果被他們發現了小黑——這是喬蘇剛剛應艾瑞克的要求給小黑貓取的名字的暱稱——它不死也得殘了。
“那我們現在就去找吧。”喬蘇說。
艾瑞克有些驚訝,“你不是還要去學琴嗎?”
喬蘇抬起了自己的手指給他看,“我的手……受傷了。”
“傷勢重嗎?”艾瑞克的視線就像是黏在了喬蘇的手指上,擔憂地問。
喬蘇搖頭,“只是小傷。”
“那你今天怎麼出來了?”艾瑞克稍稍放心,又問。
“媽媽說課程不能落下,先學著,等到手好了再練。”對此,喬蘇十分無奈。
“那……那我等你下課。”艾瑞克猶豫了半晌,說,“如果貝吉爾夫人發現你沒去上課,說不定以後她都不會讓你單獨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