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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真不知道。”
下午四點多,徐母又去了趟兒子臥室,叫他出來吃西瓜,說是鄉里果園摘的,甜得很。
這一回,徐星河總算出來了,但他沒往茶几走,而是氣勢洶洶地直衝玄關,換了板鞋就摔門出去。
徐母跟都跟不上,更別說攔住,只得愣在原處,一句“外面還熱得很喱”也卡在了喉嚨里。
徐星河打車去了錦城公寓,停到原萊樓下。只來過兩次的地方,卻像刻進骨頭一般深刻。
時值盛夏,太陽肆意張揚,熱流無孔不入,葳蕤樹木也不能帶來一點涼意。
徐星河心急如焚,皺著眉,在陰翳和光照里,來回地走。他白皙的臉,已經被曬得通紅如血。
最後索性坐到了樓道前面的階梯上,氣溫太高了,心裡也火急火燎,汗珠不斷從他額際滑淌到下巴……
青年渾然未覺,不時看看手機,機身燙如烙鐵。
也不知過了多久,幽藍天幕逐漸覆垂下來,將斜陽吞咽。
同單元的住戶,如勞作一天的鳥兒,依次歸巢、路過了,也只是好奇地低頭看一眼。
傻坐幾個小時的徐星河,心境也趨於平緩,他又瞟了眼手機,八點了,中途手機只響過兩次,都是低電量提醒。
不是她。
好像真的永遠都不會再理他了。
可他還是想見她,一夜,一天,他都在回味細節,死也想不通原委。他無法接受這個結果,要親自來問她。
必須要見到她。
分秒滴答,四周完全黑了,幾顆星子躍進夜空,如珠點綴。
幾個小時的曝曬,乏力陣陣湧來,徐星河曲著長腿,胳膊搭在膝蓋,垂低了腦袋。
沒一會,一道強光途經而過,徐星河不由抬眼,有輛車慢慢剎停在附近。
那車還開著大燈,他不自覺眯起了眼。
副駕駛座上,走下來一個女人,身形有些眼熟,只是匿在昧處,他還瞧不真切,等她再朝這逼近,五官完全暴露在白色的光里——
徐星河立即起身。
下一秒,車燈轉柔,駕駛座上的男人也跟著下了車,叫住她:“原萊——”
女人回頭,似乎有什麼東西落車裡了,男人笑著交給她,她也頷首應著。
兩人具體說什麼,聽不清。只覺得,挺高興的。
徐星河一動未動。
胸口窒得鈍痛,如鏽刀子在剜。
男人重新回到車裡,倒車將行,原萊繼續往這邊走,她走得很慢,斂著雙眼,似神遊,直到路燈口,有了亮,她才揚眸,不經意望過來。
鞋跟叩擊地面的響動驟停,徐星河對上她錯愕的眼睛。
他沒說話,也說不出話來。
喉頭堵著,他只能幹站著。
女人也沒有再動,對視片晌,她眸光閃了閃,隨即耷下眼皮,不再看。
投在地上的影子,滿是頹唐。
徐星河也別開視線,深吸一口氣,他想走了,可拔腿都變得異常艱難。
死咬著牙,壓抑著唇畔的顫抖,男孩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鬆了又捏住,來回往復了好幾次,風吹過,他胸腔重重起伏一下,才邁開腿,目不斜視地,越過了面前的女人。
而她,紋絲未動。
終於完全背對她,終於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徐星河眼圈瞬間紅了。
走出去兩步,他再次停下,如被隱形的牆困住。
倏地,他又回過身。
視野里,女人還在原處,背形瘦弱,昏黃光下,她縮著肩,毫無生氣。
心又揪得死死的,徐星河大步流星走回去,一把扳過她肩膀,強迫她回頭望。
女人似乎沒料到他會回來,失措地瞪大了眼。
但很快,如被上了罩的燭火,她眼底的光,慢慢熄滅了。
他蓋在她肩頭的手,仿佛沒有任何力度。
徐星河放了手,咽喉嚨,“為什麼……”
他一天沒開口,沒喝水,此刻聲音像磕了砂石的水,一般沙啞。
話音未落,女人看了回來,打斷他:“別再來找我了。”
徐星河一時無言。
原萊把一邊頭髮別到耳後,語氣冷淡:“我們真的不合適,不要再來了,我不想再見你。”
徐星河鼻息變重,胸口劇烈起伏。
最怕的還是來了。
他本以為,是她的拒絕,讓他自尊受挫,忿忿不平,想要個說法。可等真正見到原萊的一刻,那些刻意拼湊的理由,不堪一擊,瞬間沒了結構。
他來這裡,等了一下午的全部原因,
只是想見她。
單純地見她。
他不能想像,從此不再有她的日子。心裡到處都被她留下了影子。
她到底哪裡不好了,他又到底哪裡不好了?為什麼就是不能答應他?
“前幾天不是好好的嗎?”第一次發現,啟齒竟這麼難。
“前幾天?”女人舔了舔上唇,似有些不耐煩,餘光都懶得給他一寸:“前幾天怎麼了?吃飯看電影?你不會以為成年男女吃個飯就是許諾終生兒孫滿堂了吧?”
徐星河安靜幾秒,聲音重了些:“至少我這麼想了,我想娶你,想過我們今後的餘生怎麼度過。”
女人難以置信地輕笑了一聲:“怎麼過?”
“陪你在峽谷辦家家酒啊?”
徐星河如鯁在喉。
也是這幾秒,她眨了眨眼,近乎銳利地逼視過來:“你現在有房子車子嗎?”
她一句話,讓徐星河想起了剛剛的那個男人,他個子並不高,站在原萊身邊差不了多少,但他西裝革履,一副體面社會人的樣子。
“答不出來?”她咄咄逼人地問。
徐星河長吸一口氣:“我會有。”
“什麼時候有?”原萊彎彎嘴角,卻看不出分毫笑意:“你是不是要說,等你幾年啊?小朋友——我都二十八了,你讓我等你幾年,我等得起嗎?你現在能給我什麼呢?”
“……”
“陪我打遊戲?”
“發幾張所謂的星空圖逗我開心?”
“每天跟我聊聊天當個手機寵物?”
她呵了一聲,輕視溢於言表:“年輕真是本錢,輕飄飄不著邊際的承諾隨口就來,真別纏著我了,等你二十七八歲的時候再回頭看,你現在滿口情愛真的很無知,”
“你給不了我想要的,我也給不了你想要的,網上幾句聊騷代表不了什麼的,真沒幾個人像你一樣,打幾場遊戲就要互定終身,真的要笑死人了。”
徐星河悄無聲息地聽著,她的話刻薄之極,神態也陌生之至。
到最後,兩個人都沒了表情,夜風卷過,眼裡藏過的濕潤,仿佛都沒存在過。
原萊仰起頭,不再避諱地看他,她微微一笑,恢復了客套:“太晚了,你也該回家了。”
頓了頓:“別再來了,”
“就這樣吧。”
極快地說完這三句,原萊當即低眼,她不敢再看他了,面前的男孩子,不知何時,瞳孔里的神采都空了,黑黢黢的,全無生機。
“我要上樓了,”她開始慌亂,迫切地,想和他道別:“再見。”
徐星河隻字未言,不再逗留,回身便走,他黑色的T恤完全溶化進夜色。
確認他已經走得很遠很遠了,原萊再也繃不住臉,如哮喘般,劇烈地喘息。
胸腔仿佛被扒空,看不見的鮮血淋漓,她顫抖著手,從包里拿出鑰匙,好半天才對準鎖孔,打開了門。
順著樓梯,天旋地轉,原萊的小腿軟爛如泥,要廢好大的力氣,才能邁出一步。
徐星河最後給她的眼神,完全印在了她心底,快把她擊垮。她可能這輩子都忘不了了。
那裡曾有一片小小銀河,映亮了她的水面,可如今,又是怎樣被她掐滅。
對不起,對不起。
她雙眼泛濫,如溺水底。
快到二樓拐角,觸景生情。原萊猛想起那一晚,同樣的道別,卻是戀戀不捨。
她也在這裡,接起了他電話,他們同聽一首歌,輕快得想讓人起舞。
黃粱一夢,終歸於此。
原萊終是站不住,蹲下身,嚎啕大哭。
第47章 第四十七局匹配
晚上十二點多, 徐星河才回到家裡。
舒靈剛下播, 正刷著牙,滿嘴泡沫地溜出來問:“你居然回來了啊, ”
她又揚了兩下眉毛, 順嘴邪笑調侃道:“嘿嘿嘿——我還以為你不回來過夜了呢。”
大半天聯繫不上兒子的徐母急切得很,聽見外邊響動, 出臥室門就衝到玄關:“你幹嘛去了啊, 電話還關機打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