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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格蕾絲偏向於精靈的外貌就是這段愛情的贈禮,人們都喜歡美麗的事物,精緻可愛的外貌讓她在成年之前受盡寵愛,甚至有人在私下稱讚她長大後的美麗必定會超過被譽為“凱姆特第一美人”的皇后殿下。
作為父親,阿克辛同樣疼愛自己唯一的女兒,時不時就會將她接到聖城,享受一下難得的親情時光,小姑娘也憑藉著乖巧可愛在這裡混的如魚得水,反正也不會有人沒眼色到找紅衣主教的寶貝女兒晦氣。
彼時正是阿克辛最意氣風發的年代,他手下的勢力如日中天,哪怕是教皇格里高利六世在做重要決斷的時候也不得不詢問他的意見,一時間竟隱隱有下任教皇的威勢。面對如此烈火烹油之勢,阿克辛並不是看不到隱藏在繁華背面的危機與暗流,只是背靠著錫安會的他有足夠的自信去應付暗地裡飛來的冷箭。
實際上,如果不是後來格蕾絲見到了瓦倫丁,格里高利六世也確實拿他沒辦法,只是一連串的機緣巧合聚在一起,引起了雪崩般的反應,徹底扭轉了未來的軌跡,人們將之稱為“命運”。
凱姆特人的傳統成年禮在十八歲,按照貴族的規矩,一旦繼承人踏入成年,就到了商討婚姻的時候了,到時候他們會頻繁的出現在各個家族組織的舞會上,利用所有的社交季,挑選最合適的人選解決自己的人生大事,更有甚者,在成年前夕就會逐漸開始相看以避免稱心如意的人選被搶走,以格蕾絲炙手可熱的行情,顯然被提前預訂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阿克辛本人吃夠了社交季的苦頭,自然捨不得女兒過早的踏入成年人的骯髒世界,他打定了主意,要讓格蕾絲在聖城度過自己的十八歲生日,反正她母親早逝,長久的待在父親身邊也是理所當然。
他的想法很好,執行力也一流,只是他忘記了,自家女兒身上流有的,並非只有凱姆特人這一種血統。
十七歲的格蕾絲歡歡喜喜的來到了父親的身邊,擺脫了一天到頭圍在身邊獻殷勤的男孩們,遠離了表面親熱實際內心嫉妒的所謂“閨蜜”,更沒有總是想把她賣個好價錢的族人。
在這座聖城裡,再也沒有比她地位更高貴的妙齡女子了,她也不用再小心翼翼的看公主殿下和公爵小姐的臉色,做她們最華麗的裝飾和跟班,也享受一把眾星捧月的美妙感受。
講道理,哪個年輕女孩會不喜歡這座神聖之城呢?
年輕斯文的修士們奉承她,英俊高大的騎士們愛慕她,所有人都圍繞著她的心意在行動,喜怒哀樂都會得到最妥帖的照料,在這裡,她才是唯一的“公主”。
格蕾絲不是聖人,她甚至連普通的修女都不是,只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女孩,她沉迷於父親用權勢營造出的伊甸園,忘掉了成年後就會到來的煩惱和憂慮,但誰又能說,這是錯的呢?
然而,就算阿克辛再怎麼權利滔天,他依然無法做到盡善盡美,比如為自己的女兒找一個合適的心上人。因此,在他知道格蕾絲對瓦倫丁一見鍾情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那時候的瓦倫丁還不是日後呼風喚雨的異端審判局裁決長,剛憑藉著揭穿阿列克謝的異端身份而名聲大噪,被格里高利六世親自下令從聖城的外圍調到了內城,成為了樞機院的成員。
阿克辛從一開始就知道瓦倫丁長得好,實際上,出色的外貌也是他能順利的打入聖光教核心的利器,在這個虛有其表的神聖之城,過於出眾的外表既是不幸也是幸運,全看它的主人是否夠駕馭自己這項與生俱來的武器。
很顯然,瓦倫丁不僅駕馭的住,還是箇中高手。
同在樞機院任職,阿克辛曾於這位美貌青年偶遇數次,哪怕他很確定自己對同性沒有什麼不良愛好,也不得不承認那確實是一個能夠蠱惑人心神的惡魔。因此,當格蕾絲迷戀上瓦倫丁的消息傳進他耳朵時,他是不以為然的。
在這座聖城,上至教皇格里高利六世,下至最普通的修士修女,哪怕是住在城外的普通信徒,所有人都在迷戀瓦倫丁。他的格蕾絲只是個心智還未成熟的少女,自然也不能免俗。但這種迷戀也淺薄的一戳就破,僅僅是對美好事物的一種嚮往,實在不值一提。
抱持著自以為是的想法,阿克辛放任了女兒的舉動,反正瓦倫丁是個難得的聰明人,自然知道什麼該做,什麼又不該做。
很快,事實就狠狠的抽了他兩巴掌。
對於凱姆特人而言,十七歲的格蕾絲確實還是個小女孩,可對她體內的精靈血統而言,她已經成年兩年了。
明明血統稀薄了很多,可格蕾絲的精靈特徵卻比母親和外祖母都明顯不少,這也正是她足以艷壓同齡貴族少女的資本,可如今,這“資本”為她帶來了天大的麻煩。
在有關於精靈的無數傳說中,除了他們過人的美麗與身手,最廣為流傳也最受女性追捧和歡迎的就是他們誓死忠於愛情的故事。
走南闖北的游吟詩人將一段段故事譜寫成歌曲,宣揚著“精靈一生只愛一個人”的浪漫傳奇,還為他們的種族特色取了一個同樣浪漫的名字——命定之人。
唱的人自我感覺良好,聽的人如痴如醉,恨不得化身歌曲里被精靈選中的幸運兒,共譜一首至死方休的戀曲。
其實,並不是每個精靈都會在生前遇到自己的命定之人,也並不是每個精靈都會有一個命定之人,這些真相卻被刻意忽略,直至徹底淡忘。於是,種族繁衍的機制披上了夢幻的外衣,而它的殘酷卻被人們拋諸腦後。
格蕾絲從小聽著這些詩歌長大,同其他同齡少女一樣,對完美的愛情懷抱著不能訴諸於口的渴望,甚至由於體內稀薄的精靈血統,她的渴望還要更深厚些。等到阿克辛發現女兒對瓦倫丁並不是簡單的迷戀而是遇到命定之人的瘋狂時,真的是恨不得抽死過去的自己。
不稱職的父親連忙派手下去關注女兒的感情情況,令他內心五味雜陳的是,瓦倫丁不愧於自己給出的“難得的聰明人”這條評價,面對女兒熱情似火的告白也沒有被沖昏頭腦,而是謹守自己神職人員的身份,委婉的拒絕了少女的求愛。
在心底鬆了一口氣的阿克辛一方面覺得瓦倫丁簡直不知好歹,另一方面又清醒於他還有理智,才沒有讓事情滑向不可收拾的地步。深感不安的父親找到了陷入愛河的女兒,攔下了她深潛的舉動,試圖將她引導回岸邊,卻得到了女兒這個樣的回答︰
“這個世界上不存在單方面的命定之人,”少女自信的回答,“我對他的感覺有多強烈,他對我也會有多熱衷,難道父親你就不想讓瓦倫丁靠向我們這一邊嗎?”
阿克辛沒有說話,因為他心動了。
在揭發了阿列克謝之後,瓦倫丁就成為了格里高利六世的心腹,若是能把他拉上賊船,足以彌補錫安會因為阿列克謝被捕而產生的損失,不僅如此,瓦倫丁本身異常能幹,以這位的能力,甚至能將他推上錫安會會長的寶座也說不定。
阿克辛抗拒不了這樣的誘惑,權勢是治癒他與生俱來的憤怒最好的良藥,也是讓他不惜拋妻棄子來到聖城的根本所在。然而沒有人知道,在聖城居住了這麼多年以後,他內心的憤怒沒有一絲減弱,反而日益焦躁起來,時間越長,煩躁逾勝,簡直就像是在某個看不見的怪物追趕而不自知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