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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親說過,卡斯蒂利亞人一生只要做一件事,那就是不擇手段的活下去。”
“凱薩琳夫人的真知灼見,令人印象深刻。”
“這幾十年來,我一直遵照著這項鐵則去努力生存。”
“那麼,您覺得,這些連自我都無法保有的日子,過的舒不舒心?”
話音剛落,瓦倫丁放開了對辛西婭的鉗制,女王調轉過身,扶著他的肩膀與他對視,那雙鮮紅色的眼睛不再空洞無神,就在這瞬間,她的眼神竟然跟現實中的辛西婭重迭了。
“你並不是羅納爾,我也不知道你是誰,”她平靜的說道,宛如湍急暗流上的璀璨冰層,“不過在我看來,你就是惡魔。”
“多謝誇獎。”
他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並對此毫無愧疚。
記憶的片段到此告一段落,瓦倫丁再次睜開眼時,已經是在一場盛大的登基典禮上了,他和錫安會的士兵被關押在一起,作為投降的戰俘出席典禮,用來彰顯女王的彪炳功績。
格里姆跪在他身旁,與上次相比,他看起來更加憔悴了,眼底有著揮之不去的陰鬱,讓他與瓦倫丁印象中的青年更加接近。
禮炮聲和號角聲交替響起,盛裝的女王挽著愛德華親王的手一步步從早已鋪好的紅毯上走來,紅寶石般的雙眼依然倒影不進任何人的身影。
格里姆的神情自女王登場後就開始巨變,從錯愕到不可置信,從憤恨到幾近崩潰,他捂著自己的頭埋入了身下的草地,也是,任誰得知自己這麼多年的假想敵竟然只是個傀儡娃娃,都會深受打擊。
女王在丈夫的牽引下登上了代表著大陸共主的王位,本該死去的格里高利六世老態龍鐘的站在那裡,用枯瘦的手臂為辛西婭戴上王冠,機械般念叨著古老的祝福語。而在他身旁,一名穿著講究的青年肅面而立,光看面容,像是辛西婭和愛德華的綜合體。
瓦倫丁低下了頭,已經沒有看下去的意義了,他已經放出了被囚禁的野獸,它勢必會撕裂眼前噁心的一幕幕。
果不其然,變故就在辛西婭招呼兒子時發生了,伴隨著女王癲狂的殺戮,周遭全部陷入了混亂之中,瓦倫丁靜靜的站在完全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的格里姆身邊,他對單方面的屠戮沒什麼興趣,事情發展到現在,大概已經算是在他的干擾下完全失控了吧?
可就算是改變了事情的發展軌跡又如何呢?這只不過是一段記憶而已。
一切都是在陡然間發生的,等瓦倫丁反應過來,他已經變成了一尊動也不能動的雕像,不光是他,無論是驚慌失措的人群還是正在戰鬥的女王,全部僵持在原地,內里不少人甚至保持了匪夷所思的姿勢和狀態,就仿佛有人對在場的所有人都施了一個強力冰凍咒。
然後,那個男人就出現了。
他穿著凱姆特風格的撞色外袍,在冰凍的典禮上閒庭信步,饒有興致的看著周圍的人和物,遇到感興趣的還會多停留一會兒。他在女王面前耗費的最長,在王太子的屍體前耗費的最短,就這麼一個個遊覽了起來。不知道過了多久,男人才慢悠悠的逛到了瓦倫丁附近,當他在一個保持逃跑姿勢的貴婦前逗留時,被附身的人物限制了視力的瓦倫丁才看清了他的臉。
那是一張他再熟悉不過的面容,黑髮黑眼,與同族相比總是略顯陰柔,起碼在昨天晚上他還在跟這張臉的主人進行一次不怎麼愉快的言語交鋒。
這是屬於奧古斯都的臉,可眼前的人卻不是奧古斯都。
瓦倫丁熟悉的奧古斯都,除開陷入狂熱的時候,臉上永遠帶著慢不經心的恍惚,好像萬般事情在他心中都無足輕重,但就算他再怎麼風輕雲淡,依然改不了他仍是這世間渺小一員的事實,奧古斯都看每個人都像是在看傻瓜,而眼前的男人卻像是在俯視眾生。
托半位面沒有神明的福,瓦倫丁唯一見過的神明雕像就是巴比倫號上的女神像,只不過比起蛛後那個性格惡劣的邪神,眼前的男人更符合世人對神明的想像,低垂的眼眸含著淡淡的悲憫,英俊的面容就像是一張平滑無暇的面具,收斂了所有的喜怒哀樂,他的周身散發著星星點點的光芒,襯的整個人硬是多了幾分聖潔的氣息,假如聖光有實體的話,大概就是如此了吧?
“又是一次失敗的嘗試,”男人撫摸著貴婦的臉龐喃喃自語,“我記得上一次你也是這樣,離勝利只有一步之遙,這一次卻連入場券都沒有拿到,命運真是個殘酷的東西,不過這正是她的魅力所在,不是嗎?”
越過了貴婦,他來到格里姆身前,看著後者落魄的模樣,把手貼到了對方的額頭上,肉眼可見的光點順著二人肌膚相貼的部分從格里姆身體裡湧進來人的手掌,“……恩,你很憤懣也很不甘,在這一場選拔里,這樣的人很多……你竟然跟這具身體有關係嗎?那好吧,我給你一次機會,這樣也很有趣。”
男人收回了放在格里姆額頭上的手,與瓦倫丁擦肩而過的時候只是勿勿瞥了一眼,這著實讓他鬆了一口氣,從能夠定格整個世界的表現來看,無論男人是誰,顯然都不是他可以抗衡的存在。
矮人一族有一句諺語:“火爐與錘子,永遠知道你的恐懼。”,硬要用大陸通用語來解釋的話,大概就是越害怕發生的事情就越會發生,瓦倫丁在此之前對詞類馬後炮式的諺語總是嗤之以鼻,可在一聲“咦?”在他耳邊炸響時,他也不得不承認,有些老話還是有那麼一點道理的。
“看我發現了什麼,一條漏網之魚,”男子帶著笑意的聲音從他脖子後面傳來,瞬間竟讓他感到毛骨悚然,“哦,還是一位來自過去的客人。”
“我喜歡奇妙的緣分,說不定下一次你也會加入爭奪的隊列,不過看了這麼久,你也該回去了。”
冰冷的手指點在瓦倫丁的後脖處,難忍的刺痛從接觸點傳來,在天旋地轉之中,瓦倫丁周遭的場景逐漸崩解,在消失前最後一眼,他看到的是辛西婭拿起匕首自刎的畫面。
第114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百一十四步
暈眩感逐漸消退,瓦倫丁重新睜開眼,進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囚室,他依然待在角落裡一動不動,唯一的差別就是桌子上的咖啡已經涼透,不再冒著白色的熱氣。他試圖撐起身子,卻手腳一麻,險些跌倒在地,只能扶著牆慢慢站起來,然後依靠在牆壁上等待席捲了全身的酥麻感褪去。
四肢發麻的時間超乎預計的慢長,他只得跌跌撞撞的用毫無知覺的雙腿走到床邊,平躺在上面等待著知覺的恢復,到了這一刻,他才真正意義上的放鬆了下來,背部的冷汗已經浸透了衣物,貼在肌膚上帶來冰涼的觸覺。
他所看到的到底是什麼?
是幻想?
還是可能發生的未來?
女巫豌豆一直被視為是最高等級的記憶道具,這到底是哪個傻瓜分的類別?從最後那段匪夷所思的互動來看,這分明是時空道具!
感覺麻木的感覺在減退,瓦倫丁試試抬起手臂活動了幾下,用依然有點遲鈍的手指捏了捏眉心,感覺無數的疑問盤踞在心頭,必須要在千思萬緒之中找出一個突破口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