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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聳了聳肩,將深淵之火從巫蠱師的額頭上撤了下來,之前過於用力的動作讓女子的額頭出現了一個清晰的槍口印,但跟普通人身上會留下的一圈淡紅色不同,妲諾絲的額頭印記上有看深紅色的淤痕,那些血紅逐漸透出白哲的皮膚,還在向周圍擴散。
妲諾絲伸出右手,順著男人的目光撫向自己的額頭,他用手指描繪看槍口印,此刻淤血已經浸透了皮膚,甚至有些滲出來了,帶來了一片濕濡的觸感,他臉上仍舊面無表情,身體卻開始微微顫抖。
瓦倫丁輕輕的點了點她額頭上的傷口,“你看,這幅身軀正在逐漸死去。”
隱藏在雙眼裡的黑色魔法陣一閃而現,在他看來,妲諾絲固守的這幅身軀已經走到了強弩之末,生機已經潰散開來,宛如一個將死的老人。
“你在逐漸的轉變為你最瞧不起的活死人,不論你願不願意。”
收回自己的右手,美艷的巫蠱師沒有繼續狡辯,她像是一續間失去了支撐的力量,疲悄悄爬上了曾經充滿了光彩的眉眼,“……我反抗了這麼久,還是逃不過這個結局嗎?”
“我聽別人提起過,巫蠱術是極度依賴血脈和天賦的禁術,雖然有著常人難以企及的威力,但也有著無法忽視的副作用,”瓦倫丁輕聲說道,“如果有一人被施展了巫蠱術,術法將不可抑制的蔓延到最近的血親身上,這也是巫蠱師大都隱姓埋名的原因。”
“據我所知,現存的巫蠱師中,只有一位將自己轉化為了活死人……”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妲諾絲啊妲諾絲,看在我們共事了不少年的份上,能不能告訴我,你和錫安會的那位女巫是什麼關係?”
“我和女巫……?”妲諾絲撫摸著額頭的手下移,變成了輕撫自己的臉龐,然後開始放聲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和她擁有著最深的羈絆,比血脈還親密的關係,靈魂上無法割捨的聯繫……偏偏是!偏偏是跟那個蠢貨!”
她的尾音帶看皎牙切齒的憤恨。
“你和她長得一點也不像,”瓦倫丁實事求是的說道,“我是指她真正的長相。”
“那是當然,”巫蠱師又,“咯咯”笑了起來,“因為這副身軀既不是他的長輩也不是她的姐妹,只不過我搶來的軀殼罷了。”
“那麼你是誰呢?”他耐心的問。
“我?”女子的眼神迷離了一瞬,又在下一秒變得無比清醒,“我就是她。異端竄判局的巫蠱師就是錫安會的女巫,妲諾絲就是格蕾絲。”
瓦倫丁垂下了眼眸,遮蓋住了腦海里的千頭萬緒,眼前的女人自然不會是格蕾絲假扮的這樣簡單,不管是發現身體即將死去引發的自暴自棄,還是有其他的圖謀,顯然她正在揭露一個隱藏至深的秘密,一個連他都不知道的秘密。
“格蕾絲·阿克辛,從小誕生在一個平淡無奇的凱姆特貴族家庭,若是硬要說有什麼不一樣的,那就是她從母親那裡繼承了六分之一的精靈血統,與她父方純正的凱姆特血統相比,這點混血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偏偏就是這點只能讓她看起來漂亮幾分的血統,毀掉了她的一生。”
像是對於久站感到了疲憊,妲諾絲扶看城牆漫慢坐到地上,同化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侵蝕著她的身體,飄散的生命力幾乎可以化為實質,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麼鮮明的感受到,她正在被生者的世界所遺棄。
“格蕾絲聽母親說過,精靈一生中會有一個命定之人,就像是所有浪慢故事裡講的那樣,他們會一見鍾情,終生守護著至死不渝的愛,就像是每一個妙齡少女一樣,她對於母親的故事心馳神往,並熱烈期盼著體內微薄的精靈血統能為自己帶來這樣一場奇蹟。”
“只不過是促進生育的機制罷了,什麼一見鍾情,只不過是上床的衝動,真是美化的令人噁心。”瓦倫丁低聲嘲諷。
妲諾絲沒有理會瓦倫丁的煞風景,陷入了回憶之中,“然而幸福的生活急轉直下,她的父親突然與母親離婚,接受了聖光教的教職,母親積鬱成疾,她的時間被割裂成兩半,一半呆在凱姆特帝國陪母親,一半跟在父親身後,為他扮演著完美小姐,生活的破滅加劇了她對命定之人的渴望,好像遇到一個白馬王子就能脫離苦海一樣。”
瓦倫丁挑了挑眉,沒有再說什麼。
“就在這個時候,奇蹟真的發生了,”妲諾絲對著他惡意一笑,“她微薄的精靈血統為她帶來了一場期盼已久的神跡,但她哪裡知道,這只不過是惡魔的戲耍呢?”
“如果你想要藉此批判我的話,就算了吧。”金髮修士看著毫無形象的盤腿坐在沙地上的女子,俊美的臉上毫無愧疚的痕跡。
“批判你?”巫蠱師被逗笑了,“不不不,我的首領大人,爭權奪利本來就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戰爭,誰天真誰遭殃,更何況格蕾絲·阿克辛這個女人絕對當不得一句“無辜”的評價。”
“那個女人是披看聖女外衣的婊子,被嫉妒和虛榮心驅使,背地裡做了無數的惡行,若不是有這些積怨在先,你對她發難的時候又怎麼會那麼順利?最後落個被捆上火刑架的下場也算是她咎由自取。”
妲諾絲的胸膛劇烈起伏,情緒微微有些激動,“可就是在這樣一個完全不值得同情的女人身上,誕生了我。”
“預言家為了更好控制住格蕾絲這枚棋子,將她性格中的理智部分全部刨除,只留下了求而不得的絕望和被背叛的恨意,可以說正是因為他的這一番作為,才締造了我。”
“格里姆這傢伙,竟然分裂了格蕾絲……”瓦倫丁喃喃說道。
“真正的格蕾絲變成了活死人,成為了錫安會的女巫,而我呢,作為被遺棄的部分四處飄蕩,搶奪了一名奄奄一息被丟棄在荒野的女人的肉體,作為妲諾絲重新出現在這個世間。”
說到這裡,巫蠱師發出了幾聲乾笑,“格蕾絲學會了巫蠱術,所以我也會巫蠱術,她加入了錫安會,為了割裂跟她之前的關係,我跑去給你當手下,我以為我獲得了自由,但其實是差一點,真的就差一點,差一點我就獲得了自由。”
她灰敗的臉上彌慢著難以遮掩的不甘與喪氣,“我或許是恨著你的,但我其實更恨她,兜兜轉轉了這些年,我以為我是妲諾絲,最後卻只能做回格蕾絲,還成為給別人探路的一條狗。”
亞麻色的長髮失去了以往的光澤,晶瑩的皮膚變成了暗淡的灰色,這都是身體逐漸死去的證明,他看了看自己不再白嫩的雙手,發出了低聲的嘲笑:“真難看啊,簡直是太難看了。”
瓦倫丁嘆了口氣,“你不應該違抗他們的命令,越是抵抗,他們就越會加快同化你的速度。不如假意歸順,說不定還能保存自我,畢竟你的巫蠱術可比格蕾絲好多了。”
“我以前也是這麼想的,”妲諾絲嘲弄的擺了擺手,“於是我在見到蛛後以後就乖乖的去了自由聯盟與他們會合,也乖乖的搞出這麼一堆噁心玩意兒來圍堵日精靈王庭,但在方纔,我看到你出現,突然就醒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