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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之前,安吉從未想過自己會有敲響警鐘的機會,他此刻只能繞過已經面目全非的營地和痛苦呻吟的同伴,跌跌撞撞的向塔樓跑去。
一道白色的身影掠過他身邊,只在餘光里留下驚鴻一瞥,安吉連忙扭頭看去,只見一隻銀白色巨狼從迎賓大廈的二樓破窗而出,它的背上勉強能看到坐著幾個人,他們瞄準身後的建築,扔了什麼東西出去。
“轟!!”
又是一陣地動山搖,男人直接被衝擊波擊飛出去,新的一元素亂流席捲了岌岌可危的高樓,破碎的石塊紛紛落下,成為了巨狼的踏腳石,讓它靈活的在空中輾轉騰挪,向城外的方向躥去。有些反應過來的衛兵舉起武器想要攔截,卻又被更加敏捷的身影截殺,一時間慘叫聲不絕於耳,刺痛著安吉近乎斷裂的神經。
樓裡面的人出來了!
他腦子裡瞬間閃過這個念頭,四肢並用的從石子路上爬了起來,抬頭正對上一雙血紅的眼睛。
在十米開外的地方,一名黑衣人動作熟練的扭斷了手中士兵的脖子,他發現了安吉,想也不想的拔出腰間的匕首扔了過來!
暗精靈!
安吉的大腦霎時間一片空白,身體卻轉身就跑,他之前從未跑的這樣快過,求生的本能驅動著他忽視了身體的疼痛和口腔中的血腥味,破空聲離他越來越近,迴旋的匕首最終擦著他的後脖子飛了回去,只割破了淺淺的一層皮。
暗精靈一擊未得手也沒有繼續追擊,他的任務是護送女王出城,而不是對凱姆特人趕盡殺絕。
鮮紅的血液從傷口滲了出來,安吉顧不上看,顧不上擦,一心只向鐘樓跑去,等到他拚死奔跑在樓梯上時,甚至意識不到自己的腿和胳膊都在流血,直到看到樓頂的黃銅大鐘,就用盡力氣對著敲鐘錘撞了過去。
“當——當——”
悠長的鐘聲響徹加貝利上空,而死裡逃生的安吉則脫力的跌坐在石板上,滾燙的眼淚順著臉頰流下。
他很清楚,無論今晚最終的結果是什麼,祖父和父親為之付出一生的近衛軍,都徹底完了。
第117章 征服世界的第一百一十七步
洪亮的鐘聲在上空迴蕩,辛西婭一眨未眨的看著眼前這個由自己造成的人間煉獄,狂暴的元素亂流帶著毀滅的氣息橫掃全場,只要稍一碰觸就是被撕成粉末的結局,以精英自居的近衛軍在如此恐怖的攻勢下瞬間潰敗,散落的武器和斷肢成為他們試圖抵抗的證明。
現出原形的半獸人靈活的在亂流的縫隙里遊走,洛克子爵和伊莎貝拉各自率領一隊護衛截殺接近巨狼的敵人,偶爾有溫熱的血液順著揮舞的刀鋒飛濺到辛西婭的身上,在月白色的裙子上染出了點點淡紅,像是散落的花瓣,散發著生命流逝時綻放的艷麗。
辛西婭抬手抹掉了臉上的血珠,在精緻的面容上留下一道紅痕,淡化了冷淡神情帶來的生人勿近感,卻在眉宇間楞是生出了幾分妖冶。
一張手帕從身後遞了過來,她楞了楞,扭頭看到正抱著一兜元素炸彈的卡洛琳夫人,對方又把手帕往前送了送,示意她擦拭臉上的痕跡,“聽說精靈這個討厭的種族之所以能活很久,是因為他們需要漫長的時間去成長,按照這個標準來說的話,你已經是了不得的好學生了,起碼我像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可做不出這樣的決定。”
少女接過了手帕,在臉上略微擦了擦就還了回去,如此舉動換來了身後女人微不可查的一聲輕嘆,她能感覺到對方似乎擔心她會被眼前殘酷的殺戮景象所打擊,可還是委婉的拒絕了來自長輩的安慰。
辛西婭從來都很清楚自己在幹什麼,所以她也從不需要旁人心血來潮的安慰。
完全稱得上悽慘的成長經歷告訴她,如果抱著半吊子的心態去做決定,那只不過是愚蠢的自以為是。
是她同意了阿列克謝的提議,是她說服了其他賓客,也是她發號施令造就了這次血腥的突圍。她從一開始就清楚這麼做的結果,如今親眼看到,就別談“會不會受到衝擊”這樣可笑的問題了。
能從一名什麼也不懂的寡婦爬到如今印伽商盟首領的位置,辛西婭不得不承認卡洛琳夫人是一名不遜色於自己母親的剛強女性,她聰慧、勇敢甚至還有著常人無法想像的狠厲,可她畢竟是一名商人,而印伽商盟也稱不上是一個正常的國度。
一名合格的帝王,固然不能對生命的流逝感到漠然和不屑,但也不能在面對敵人時揮灑無用的同情和脆弱,卡洛琳可以突發奇想的發發善心,也可以在事後被愧疚淹沒,旁人說不定還會感嘆一兩句她可人的多愁善感,然而放到辛西婭身上,就會變成失格的證明。
卡斯蒂利亞不需要眼淚和同情,更不需要偽善的愧疚。
然而最讓女王頭疼並不是來自盟友不合時宜的同情,而是此刻不知道在哪裡的阿列克謝,那隻老狐狸拒絕了與他們同行,在爆炸發生後更是不見蹤影,辛西婭隱隱約約察覺到了對方神神秘秘的舉動後面醞釀著一個驚人的計劃,偏偏掌握的信息太少,竟連最基本的推斷都做不到。
撇開失蹤的阿列克謝,這次的冒險突圍比她想像中順利得多,但也進展到了最關鍵的時刻,整個加貝利都已經被連接的爆炸聲和示警的鐘聲所驚醒,別看他們現在貌似占盡優勢,等到凱姆特的援軍趕來,區區一小隊護衛和幾個賓客就完全不夠看了。
甩甩頭把莫名的擔憂驅趕出腦袋瓜,辛西婭冷靜的拍了拍身前矮人的肩膀,示意他去填補出現了空缺的火力網。
在突圍緊張進行的時候,被辛西婭擔憂的前任紅衣主教正在悠閒的爬塔樓,他的步伐很慢,甚至到了對於他這把年齡來說也太過分的程度,幾乎是沒走一步都氣喘吁吁,爬上幾層就不得不坐下來稍事休息,偶爾還會從衣兜里拿出一塊麵包啃幾口,完全一副出來郊遊的可憎面孔。
就這麼走走停停,阿列克謝緩緩的爬上了鐘樓的頂端,那裡並不寬敞,一口懸掛的黃銅大鐘已經占去了大部分的空間,更別說剩餘的空地上還有一個身量絕對跟嬌小無緣的成年男子。
“哎呀呀,現在的年輕人可真不得了,怎麼能睡在這裡呢?讓我這種老人家都沒地方下腳,真是的。”阿列克謝假裝沒有看到青年身上的血跡和他臉上清晰的淚痕,抬腿邁過他走到了銅鐘旁邊。
安吉從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還會遇到人,特別是眼前這位不速之客還是一名年紀不輕的老者。早在三天前,宰相對加貝利的街道下了戰時特有的封鎖令,在封鎖令持續的時間裡,街上別說人,連只耗子都不容易見到,更別說眼前這位一看就是上了年紀。
“真是一座好鍾啊……”阿列克謝抬手撫摸著黃銅大鐘,沙啞的語調里充滿回憶,“自它被澆灌成型到如今,在這離度過了多少風風雨雨呢?”
“喂!”
安吉越想越奇怪,就在方才,他突然想通了老人身上違和感出現的原因——現在整條街道都在元素炸彈的作用下變成了禁區,就連始作俑者都不得不打氣十二萬分的注意力才能在元素裂縫之間安全穿行,而眼前這個傢伙,不僅在禁令有效期內來到了塔樓,更是安然無恙的出現在了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