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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語速十分迅速,然而說出的每一個字卻無比的清晰。說著他抬眼看了一眼車內的後視鏡,不待吳殊開口便斬釘截鐵地繼續說了下去,「我知道,你們之前炒作的時候按照公司的要求做了很多的互動,有點好感也很正常。但是我想說的是,那只是炒作,而非出自敬亭的本意。即使他做了什麼很讓你感動的事,也希望你不要誤會了,他只是服從公司的安排。」
白楓的語氣說不上刻薄惡毒,但吳殊相信,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有深意的。
什麼叫按照公司的要求?
什麼叫並非出自本意?
什麼叫誤會?
三言兩語,就將沈敬亭和吳殊兩人之前發生的所有事都推了一乾二淨,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反正都只是公司的安排。
換而言之,即使沈敬亭翻臉無情也沒有什麼好指責的,反正從一開始就不過全都是逢場作戲罷了。
吳殊的眉頭微微皺起,面色變得有些難看了起來。
車窗外的夜色一如既往,只是不知為何看上去卻有些陰暗了下來。
「敬亭是一個很敬業的人,即使是炒作也會十分認真,無論那個人是誰。」白楓從公文包中抽出一本雜誌遞給了吳殊,正是一本多少藝人擠破腦袋都想要上的時尚雜誌。
而封面上的男人的鼻樑挺拔,面部弧線完美,漆黑的眼珠子裡像是有星辰一般耀眼——而他身旁還站著一位白裙曳地的女人。
禹儀微微頷首,揚起了下巴,仿佛一個跟自己戀人撒嬌的小女孩一樣。而沈敬亭也滿眼寵溺地看向她,他的眼裡仿佛有無限的深情在涌動,好像是深不見底的漩渦,只是一眼,就讓人深深地沉溺了進去……
什麼叫郎才女貌、天造地設?這就是。
即使是浸淫娛樂圈多年的吳殊一眼看上去,也沒辦法分辨出他們之間究竟是炒作還是假戲真做。
白楓沒有再說法,他明白,此時留下空間給對方遐想才是最有效的。
想像,誰都不知道會想到怎樣的程度。
在這種安靜封閉的環境內,一個人慢慢想著,只會越想越可怕,而這,就是他需要的。
「吳殊,我也是不希望你走錯了路。敬亭,他並不適合你。」
車內很靜,靜的只聽得到彼此的呼吸聲。濃濃的菸草味在車廂內瀰漫開來,刺得吳殊眼睛生疼。
車窗上映出男人沉靜的臉,他的嘴唇動了動,開口道:「白楓,你想多了。」
對方的視線略微變得有些詫異起來,然而很快就恢復了平常。
吳殊扭過頭看向白楓,心想沈敬亭還這是有一個好經紀人,唇角一勾,眼神變得有些玩味起來,語氣十分輕鬆地說:「你可別忘了,我是因為什麼出櫃的?」
白楓略微一沉吟,面色如常,「那就好。」
車廂里,氣氛壓抑地讓人難受。吳殊深吸了一口氣,一刻也不想再在這裡多呆一刻,他匆匆說了句再見便一把打開了車廂的門走了出去,隨著「啪」的一聲關門聲,白楓那意味深長的視線被阻隔在了門後,那股濃郁的菸草味也隨之消散而去。
車外的空氣有些冷冽,而吳殊卻顧不得這些,他在空地上站了好一會兒,直到那揮之不去的煩悶感有所減輕,他才朝自己的轎車走去。
——敬亭,他並不適合你。
是的,吳殊知道,他們兩個人一個人是當紅天王,一個不過是二線主持,無論於公於私都不適合彼此。沈敬亭自己不也說過,做戲要做全套?也就是說,一切的一切都不過是假象而已。沈敬亭會那麼對他,只是因為吳殊是他的炒作對象,而不是因為炒作對象是吳殊。
換了另外一個炒作對象,也會是這樣。
這些吳殊都清楚,從一開始就說好了是炒作,他自己也清楚不是嗎?可是,難道這一段虛情假意中連一點點的真情都沒有嗎?
男人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重重地拍了一下汽車的方向盤,心裡像是翻了醬油瓶一樣不是滋味。
他什麼都知道,可是為什麼,他還是這麼難受呢?
一夜無眠。
第二天,吳殊早早就頂著兩個黑眼圈走進了公司,一臉無精打采的樣子。
昨天回家才發現把充電器落在公司了,一回家手機就沒電自動關機了。吳殊走到辦公司,找到充電器給手機充了一會兒電,手機這才能開機。
一開機,就看到十幾條簡訊提示,全都是沈敬亭發來的。
沈傲嬌:我要睡了。
沈傲嬌:醫生說我星期三就可以出院了。
沈傲嬌:……
……
最後一條顯示的時間是凌晨兩點,內容是一個微笑著搖著手的小人。
吳殊伸出手來剛在消息欄里輸入了幾個字,手卻突然一僵,停了下來。屏幕上折射出幽藍的光芒,男人眼神一頓,猛地將所有輸入的字清空,一把關上了手機。
昨天那一遭後,他似乎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那張照片不見了。
想到這裡,男人的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
為什麼十多年前他會突然狂接大量爛片?
為什麼他轉行做起了主持人?
為什麼他甘心默默無聞?
答案是,他曾經做錯了一件事,一件世人永遠無法原諒的事,哪怕他自己並不這麼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