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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了想,說:「行吧,我白天先回去一趟,晚上來替你。」
周樂琪一愣:「你還要回來?」
「不然呢?」他反問她,「你一個人怎麼頂得住。」
周樂琪皺了皺眉,還沒等勸他,卻又被搶白了,他很嚴肅地警告她說:「而且我什麼時候走還得看你表現。」
周樂琪:?
「你睡著了我才走,」他又給她剝了個雞蛋,「你要是一直不睡那我就一直在這兒待著,豁出去了。」
周樂琪:「……」
他這話說的讓她又好氣又好笑,然而在這些情緒之外更強烈的還是感動,她覺得自己的心跳在變快,心底里對這個人的喜歡正在變得越來越滿。
可是她嘴上卻說:「你怎麼這麼煩。」
他聽了這話只是一笑,根本不生氣,也許是因為他已經很了解她了,總能透過她堅硬的外殼看到她柔軟的內心。
「我就是這麼煩,」他拿起紙巾擦了擦手,坦然自若,「所以你直接聽我的得了。」
周樂琪嗤了一聲,撇了撇嘴,又夾起他給她剝的茶蛋咬了一小口。
……好吃。
第39章 「沒事了」
[小小的埋怨,小小的……嬌氣。]
托侯梓皓的福,那天周樂琪總算睡了幾個小時的覺。
她睡得很不踏實,但總算是睡著了,醒來的時候中午已過,他已經走了。但是他給她留了個字條,就放在余清病床旁的小桌子上,上面還壓了一塊巧克力。
周樂琪走過去打開紙條,看到上面熟悉的字跡,依然跟他平時一樣,是那種挺括又微微潦草的字,寫的是:
「我先走了,八點之前回來,有事兒給我打電話。
希望你能自覺吃午飯,或者至少吃個巧克力,吃甜的心情會變好。」
旁邊還畫了一個又大又丑的笑臉。
周樂琪看著這張字條嘴角微微翹起,她把它輕輕折起來和巧克力一起收進口袋,心裡已經覺得……有點甜甜的了。
下午四點多,余清醒了。
她一醒周樂琪就發現了,因為自打侯梓皓離開以後就沒人陪她說話也沒人逗她開心了,她於是只能一個人默默坐在余清床邊,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因此她一開始只是手指動了動,周樂琪就立刻發現了。
她像是被上了發條的人偶,一見到余清醒來就去叫醫生護士,他們為她做了檢查,說她已經沒事了,讓作為家屬的周樂琪放心。
然而她並不能放心。
因為醒來後的余清一直沒有看她,而且一句話也不說,只是背對著她躺在病床上,看上去死氣沉沉的。
她好像還活著……可是,又好像已經死了。
周樂琪原本以為媽媽醒來以後等待她的會是一個歡樂的大團圓結局,她會像電視劇里的人一樣高興得又哭又笑,和她的媽媽抱在一起,她可以無所顧忌地在媽媽懷裡訴說害怕和委屈,並向媽媽討要一個承諾,說她再也不會像這樣丟下她了,說她們以後都會好好地在一起。
然而現實和理想的出入太大了,此刻的她不僅不能無所顧忌,反而感到了越來越多的侷促和壓抑。
她看著余清仿佛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背影,心裡忐忑極了,她感覺到她似乎在責備她,而她還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她僵在原地努力地思考,然後試探著叫余清:「……媽媽?」
沒有得到回答。
她已經想哭了,過了一會兒終於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於是又開始跟余清道歉,說:「媽媽我錯了,我應該提前告訴你羅思雨到我們學校借讀的事情……你別生氣了,好嗎?」
依然沒有得到回答。
她慌了,同時感到鎖住自己的那個玻璃箱子驟然變得更狹窄更結實了,屬於她的空間越來越小,而她已經接近力竭無法反抗。
她努力擦著自己的眼淚轉到病床的另一側去,卻發現余清也在哭。
她也跟她一樣,哭的時候總是無聲的,好像連悲傷都不敢太過放肆。
她的眼淚已經讓枕頭濕了一片,看著自己的女兒,只說了短短几句話:
「琪琪……媽媽真的很累……」
「對不起……」
「……你放了媽媽吧。」
人會在什麼時候開始認真地思考死亡?
或許是在生理無法繼續堅持下去的時候,也或許是在精神無法繼續堅持下去的時候。
人類是很奇怪的動物,他們有的時候真的非常堅強,可是有的時候又會變得非常脆弱,精神的崩潰往往比肉體的損壞來得更加突兀和猛烈,往往只要一個小小的觸發點就會把人引向無底的深淵。
比如余清。
她是為什麼想要放棄生命呢?難道僅僅因為那天在家長會的時候看到了周磊嗎?僅僅因為他的出現再次提醒了她他無恥而殘酷的出軌?
不,那只是一個觸發點,在那之前她的心中已經積攢了太多痛苦,這種痛苦不僅僅是婚姻失敗、被丈夫背叛的痛苦,更是一種失去了人生方向和情感信仰的痛苦。
她其實未必就有多麼愛周磊、多麼需要周磊,可是周磊的存在卻讓「家庭」這個概念得以成立。余清把她的一生都給了這個家庭,她在其中享受幸福,也為它的發展付出一切,包括時間、包括精力、包括她的職業生涯,包括她這個人所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