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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林一聽就搖頭了:「不行。」
米蘭沒想到他會拒絕得這麼幹脆,愣了,問:「為什麼?」
還能為什麼?
嚴林太了解米蘭了,那就是個得寸進尺的小祖宗,這周他如果答應她去她家玩兒了,那下周她就會要求禮尚往來跑到他家裡去。
而他的那個家……
……他不願被任何人看見。
這些考量都是沒辦法對米蘭直說的,他更沒法對她坦言自己內心對家庭的自卑感,因此此時只能轉而對她做出其他讓步以搪塞這個他難以解釋的窘境。
他說:「這周日……要是我學習搞得差不多了,我們可以一起出去吃個飯。」
這是他的極限了,甚至只為了吃這頓飯,他也要想辦法自己出去賺點錢。
米蘭完全不知道嚴林此刻所做出的讓步對他而言意味著什麼,她還有點小小的不滿意,不過與此同時她其實也對在學校以外的地方和嚴林見面而感到期待和激動,因此最終她也小小地妥協了一步,在上課鈴響起前的最後一秒擦掉眼淚對他說:
「那……那好吧。」
當晚回到家嚴林看似一切如常,然而在開始做作業之前他還是有些不平靜,後來終於是沒忍住,掏出手機開始上網查:如何快速賺到一筆錢。
得到的答案……都不太靠譜。
他其實也不需要太多,五百塊左右就好,這樣他就可以在周日跟米蘭吃飯的時候買單,然後再把這學期她的巧克力冰都給買了。
他該去哪裡弄這五百塊錢呢?或許……應該把他的遊戲號賣了?
他覺得實在不行的話這也是一個還不錯的主意。
然而實際上嚴林還是太多慮了,他的父母發現了他的焦慮,並很容易就解決了這個問題,嚴海大手一揮,直接在一家人一起吃晚飯的飯桌上給了他一千。
這讓嚴林直接皺起了眉頭。
他對自己父母的經濟收入水平太了解了,嚴海賺得少而且又喜歡打麻將,平時手上根本不可能剩這麼多錢,正常過日子都是緊卡緊的。
「爸,」嚴林忍不住要多問一句,「這錢是哪兒來的?」
嚴海正在就著花生米喝二鍋頭,平時都是省著一小口一小口喝的,今天就是一杯一杯的喝,還情緒很飽滿地說:「爸有錢了,你拿著就行,問那麼多幹嘛?」
說著又讓張春燕給他倒酒。
嚴林沉默了一會兒,問:「是拆遷的事情談妥了嗎?我們要準備搬出去了?」
他其實是希望能儘快從這個危房搬出去的,這樣不僅一家人的生活質量能夠得到基本的保障,而且如果之後米蘭再說要來他家他也就不至於無話可說了。
「搬?為什麼要搬?」嚴海一拍桌子,眼睛都瞪大了,黑黢黢的臉因為酒意上頭而漲紅,「我們不搬!拖得久才能讓那個叫什麼皓庭的開發商多給我們錢!那些人都是資本家,憑什麼便宜了他們!」
他醉醺醺的,說到這裡又大笑起來,對嚴林露出了一個略顯詭異的笑容,搓了搓自己的手指,說:「而且有人就希望咱們不搬呢,只要咱們不搬……就能賺兩頭的錢……」
他又大笑起來了,張春燕知道他喝大了,又開始忙忙叨叨地從旁勸。
嚴林無心再聽這些瑣碎,乾脆起身離開了飯桌。
他爸剛才沒有把話說清楚,含含糊糊讓人不太明白,但憑嚴林的聰明和敏銳,他依然還是能從這幾句模稜兩可的破碎話語中得到一些信息。
有人在給他們這批釘子戶塞錢,而目的就是為了阻止他們和買下這塊地的開發商皓庭達成拆遷協議。
這是為什麼呢?會是什麼人不想讓他們這些釘子戶搬走?對方的目的是什麼?是為了跟皓庭進行商業競爭?是為了拖延皓庭的開發進程、拖垮他們的資金鍊?
嚴林不知道。
這類晦澀且灰暗的問題對於一個還在面對高考壓力的高中生來說有些太過困難了,他沒有足夠的社會資源供他探索這類問題的答案,而且實際上他也對有錢人之間的勾心鬥角並不感興趣。
什麼皓庭,什麼商業競爭,什麼拆遷協議……他其實都不在乎。
只要他的家庭能慢慢變好,就已經足夠了。
第52章 「得了吧」
[有幾個瞬間你也會意識到它其實本不必馴服於一個比它弱小的你。]
時間慢慢過去,A市徹底走進了冬季,天黑得越來越早、亮得越來越晚,12月的黑夜正在漸漸侵吞白日。
周樂琪是很怕冷的,每到冬天她都會手腳冰冷,而2013年的時候一中的教室里又還沒裝空調,這就讓冬天顯得尤其難捱了。
她沒辦法,只能把水杯從保溫杯換成了玻璃杯,一下課就到樓道里的熱水機去打熱水,不是為了喝,就只為了捂手,可還是冷得要命。
侯梓皓當然把這一切看在眼裡,因此後來就自動接過了每個課間幫她換熱水的活兒,偶爾還會在化學老師來上課的時候偷偷跟葛澳換座位——化學老師馮大森今年60多了,眼花的啥也看不清,講課都是對著黑板,從來不看別的地方,當然更發現不了班裡個別學生換了座位了。
周樂琪心裡其實很喜歡侯梓皓坐她旁邊,雖然這樣並不會讓她變暖和,可是他坐她身邊會讓她心情變好,有時候他會默不作聲地看她,有時候他們的胳膊會在無意中撞在一起,這時就會相互心照不宣地笑一下,然後各自把目光收回去。這些小細節有時會有讓她忘記冷還是不冷的奇妙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