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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鈺,我逃出來了。」
心跳驀地漏了半拍,姜鈺下意識地屏住呼吸,心情卻不知為何,越發沉重。
「你把定位發給我。」姜鈺說著,動作迅速地從衣櫃裡掏出了一件大衣,急急忙忙地披上。
陸驍似是察覺到了動靜,微頓後反問道:「你要來找我?」
「不然呢?外面還下這麼大雪呢!不去找你還就真讓你露宿街頭?還是說你現在已經找好地方住了?」姜鈺的聲調在不知不覺間提高了些許,帶有兩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怒意,也不知道是對誰的。
陸驍站在風雪中,周圍略顯昏暗,唯有頭頂的一盞路燈在發著暖黃色的光。
耳邊女孩的語氣微凶,讓陸驍驀地回想起了那日在行政大樓下,在那片蔭密的爬山虎前,女孩夾雜著關心的諷刺。
風很大,雪也很冷,後背的傷很疼,但心卻是熱的。那滾燙的溫度隨著血液一同流向四肢百骸,令他整個身子都是暖的。
「趕緊的,我先把電話掛了,定位發給我,別磨磨唧唧。」
說完,姜鈺便掛斷了電話,將手機往自己兜里一塞,腳里踩了個拖鞋便啪嗒啪嗒地往門外趕去。
正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的姜父注意到了動靜,微微抬頭詢問:「大晚上的你去哪兒?」
姜鈺動作利落地從玄關柜子旁拿起那把閒置的傘,頭也不回地解釋道:「外面下大雪了,我想去玩玩!」
說完也不等姜父再次開口便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砰』地一聲關上了大門,那速度快到讓坐在沙發上的姜父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聽到動靜的薑母從廚房間裡探出頭來,拿著一碟剛洗完的水果走向沙發,「怎麼回事?小鈺這麼晚了去哪兒?」
「說是去玩雪了。」姜父到現在都有些懵,轉頭看向陽台,果真看到了那洋洋灑灑的漫天飛雪,「嗬,下這麼大?」
薑母滿心思都在孩子上,尤其是見那雙球鞋還擺在原位,心切地念叨道:「這孩子,大晚上的玩什麼雪,連鞋子都不換,你也不提醒一聲。」
被數落的姜父訕訕地收回視線,繼續低頭看著報紙來掩飾尷尬,「她跑太快了,我都來不及提醒,而且這麼大的雪十幾年才出現一次,孩子覺得新奇也正常。」
「這不馬上就要期末考試了,萬一感冒了怎麼辦?」
「誒呦,就別操那麼多心了。」
「姜海生,你這就嫌我煩了是不是?」
「……」
.
姜鈺匆匆忙忙趕到時,看到的便是陸驍站在路燈下的身影。
周圍很暗,燈光將少年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而他安安靜靜地站在大雪中,像是一座沉默的雕塑。
白雪積在他的肩膀和頭髮上,即使少年穿著厚重的衣服,不知為何落入姜鈺的眼裡還依舊覺得清瘦地要命。
腳步在距離他三米遠的位置停了下來,而陸驍似是察覺到了動靜,像是終於活過來似的,緩緩轉過腦袋,如若生鏽的機器被重新按上發條。
兩人四目相對,而姜鈺舉著傘,看著不遠處的陸驍,竟莫須有地覺得荒唐。
片刻後,像是驀然反應過來似的,姜鈺眉頭微蹙,匆匆忙忙地小跑至陸驍的身邊,將傘撐到了他的頭上。
傘很大,足以容得下兩人,卻是要以一種極其親近的距離。
「你瘋了?!這麼大的雪就這麼站在這裡?怎麼不找個地方躲躲?」姜鈺說著,語氣中的關心不假,直接動手幫他拍去了身上的積雪。
陸驍低垂著眼帘,看著站在自己身前不到十公分的女孩,眼中暗流涌動,是灼熱與克制的兩種極端,在他眼中展現地淋漓盡致。
許是在雪下站了太久,陸驍此時的臉都已經被風和雪給凍得有些僵硬了,就連睫毛上都沾了些小雪花,配上這張精緻且白皙的臉,莫名有種雪族王子的既視感。
「你沒換鞋。」陸驍低頭盯著她那雙帶頭兔耳朵的粉紅色拖鞋,許是一路趕得太急,原先毛茸茸的拖鞋被水和雪搭成一縷一縷的模樣,就連鞋頭都髒了大片。
「出來太急了,就沒注意。」姜鈺自顧自給陸驍拍雪,待將他衣服上的雪都拍乾淨之後,視線又轉而落在了他的腦袋上。
下意識舉起的手懸在半空中微微一頓,隨即又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似的,略顯尷尬地開口道:「你頭上還有雪。」
陸驍的眼神微暗,片刻後往外退了一小步,又微微低頭,以一種極其順從的姿態將頭遞了過去。
「幫我。」
姜鈺一愣,手懸在半空中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而就在姜鈺為難之際,卻又聽陸驍突然開口:「手被凍僵了。」
略顯出格的舉動有了最合理的解釋,姜鈺似乎並沒有懷疑些什麼,只是輕輕地將手伸了過去,用手指將落在他頭髮上的雪一點點拂去。
天氣真的很冷,落在陸驍頭髮上的雪都還未融化,但一碰上姜鈺的指腹便開始漸漸化水,以至於沾在頭髮上有些難纏。
姜鈺沒有辦法,只好將手指輕輕插.進他的發間,微微抖動著。
莫名有些拘謹,姜鈺看著眼前陸驍的腦袋,不知為何竟有種在擼狗頭的既視感。
但把陸驍比作狗屬實有些侮辱,陸驍更像是叢林深處夜夜食肉飲血的猛獸,即使是冷漠殘酷的脾性,但卻唯獨在你面前乖順地低下了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