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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驍本就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 談話間總喜歡用最凝練的語言來闡述自己的觀點。平日裡面對面說話時,陸驍的嘴角總是擎著淺微的笑, 深邃的眉眼看起來極是溫柔,因而也極少有人會注意到,陸驍基本上從不會講廢話,而這一點在微信上則是體現得淋漓盡致。
事實上,隔著手機屏幕和陸驍聊天,讓姜鈺總有種在和長輩談話的既視感, 偶爾發來的經典微笑表情時不時就能把姜鈺嚇一跳, 甚至還會有種心底發毛的感覺。
姜鈺知道陸驍極少『網上衝浪』,也極少與人在除去學校之外保持聯繫, 因而微信列表里的好友數量很少,也不怎麼玩這類的社交軟體。在外人眼裡,陸驍總是極其完美的,但在姜鈺看來, 至少在網絡文化面前, 陸驍屬實是個一問三不知的小白, 各種網絡用語和網絡玩梗那更是一竅不通。
不過好在, 陸驍是個聰明的人,許是在起初聊天時就察覺到了自己的脫節,但沒過幾天,陸驍就能精準地讀懂姜鈺時而脫口而出的網絡用詞,也能接住姜鈺拋出來的梗,但骨子裡自帶的老幹部氣息卻是怎麼都揮散不去。
姜鈺起初總覺得不習慣,後來斷斷續續聊了一個多星期倒也覺得新奇。
但沒想到的是,這次要去B市,陸驍就像是被打開了什麼奇怪的開關,說話不知何時變得有些婆婆媽媽,一件瑣碎的小事也會叮囑上兩三遍,令姜鈺時刻懷疑自己在他心裡是不是什麼三級智障,什麼事都干不好的那種。
直到後來,還是姜鈺率先沒忍住,再三強調自己不過是去看一場表演,這才堪堪收斂了些。
要去B市的那天,姜鈺坐在機場的候機大廳,正要登機時,手機傳來一陣微信提示音,是來自陸驍的語音電話。
姜鈺按下了接通鍵,將手機放在耳邊,還以為又會聽到一通不厭其煩的叮囑,卻不料在電話接通之後,對方卻是遲遲都沒有開口,任由沉默將彼此包圍。
候機大廳極為吵雜,人來人往的腳步還有紛亂的談話聲,遠處機場的廣播還在播報著航班登機信息,可電話那頭的少年卻是一言不發,安靜地讓姜鈺覺得有些不自在。
「陸驍?」姜鈺率先開口,喊出了他的名字。
片刻後,對方終於出聲,「要登機了嗎?」
許是因為隔著電話,陸驍的聲音帶著些許沙啞,還透著幾分令人琢磨不透的情緒。
「快了,還有幾分鐘。」
那頭再次陷入沉寂,就在姜鈺忍不住再次開口時,卻又聽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一路順風,早點回來。」
心跳猝不及防地漏了一拍,姜鈺隱隱約約地像是感受到了什麼,幾秒後輕笑一聲,回道:「放心,我後天就回來。」
一則通話不過短短几句,等姜鈺掛斷時,坐在身邊的薑母則開口問道:「是誰啊?」
「是陸驍。」
薑母聽到這名字,沉默幾秒後微微嘆了口氣,「這孩子,也不知現在過得怎麼樣。」
話音剛落,原先即將要飛去B市的興奮消散了許多,一時間姜鈺和薑母同時陷入了沉默,默契地沒有再去談論這件無能為力的事情。
直至機場的廣播聲響起,兩人才像是回過神來似的,起身離開。
……
龔英作為中國舞舞蹈屆的元老級人物,她的表演舞台,底下總是座無虛席,一票難求,更何況這還是她閉關休息這麼多年以來的第一次公開亮相,不管是抱著懷疑亦或是敬仰的態度,想要親眼見識一番的人總是不少,但門票就只有這麼幾張,說不上搶得頭破血流,但也確實費了人不少功夫。
姜鈺倒是沒問薑母是怎麼拿到的票,滿腦子都是即將能看到龔英現場表演的激動。
表演的舞台很寬闊,底下的座位卻並不算多,整整齊齊地排列著,座位與座位之間的空隙不密集,因而整個會館內也不曾給人過半分吵雜混亂的感受。
來往的看客形形色色,有上了年紀的老人,也有西裝革履的成功人士,也有些一眼就看出是知識分子的中年群體,像姜鈺這種十幾歲的青年是極少的。
龔英的表演會門票如此難求,大多能到這兒的人多多少少都是喜歡甚至於熱愛中國舞這圈子的,當然不排除有些為了所謂『陶冶情操』而來。姜鈺起初在檢票時就被幾個長者給認出了臉,一開始姜鈺還未反應過來,還是薑母率先認出,在那群長者中,有一位正是當初姜鈺拿下全國中國舞金獎比賽時的評委。
兩人在場外相互噓寒吹捧了一番,反倒落得站在一旁的姜鈺有些頗為不自在。
當初那場比賽,在場四個評委均給了姜鈺滿分的好成績,剩下的一位雖是沒打滿分,但也給出了近滿分的好成績,事後對當時的那場表演依舊讚不絕口。
那樣的高分在當時的舞蹈圈裡也轟動一番過,雖然至今也過去了兩年,但總有些人還記得,更不用說當時直面感受最深的評委。
姜鈺沒想過,自己不過是一介平民,結果看個龔英老師的表演還被認了出來,甚至還有人要上來合照的,整得姜鈺極其尷尬,恨不得找個地縫給鑽進去。
好在進場之後,大多數人都只會安安靜靜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等待表演開始,姜鈺也因此鬆了口氣。
表演下午兩點正式開始,前半場是由龔英舞蹈團的團員進行表演,後半場才會有龔英出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