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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詹姆斯想了想:「憋不住了,我先去撒個尿行嗎?」
一盆冷水!林德又想錘爆這個倒霉弟弟了。
「你瞪我幹什麼?我下車就是為了撒尿的啊!是你追上來一直不停地說、不停地說,我快尿褲子了。」
「行吧,行吧,你去尿吧……哎,等等,我也去。」
於是,兩兄弟肩並肩地站在樹根底下放水。
直到這時候,詹姆斯才後知後覺又有點兒不安地問了一句:「我他媽真會是個天才嗎?」
「是啊,大天才。」
林德卻已經失去興趣,懶洋洋地回答著。
「太棒了!」詹姆斯終於興奮起來。
他直接側過身子提議:「哥們,來個交叉慶祝下。」
林德無語地瞥了他一眼,還是縱容地側了下身子:「行吧。」
兩道水流交叉而過,徹底衝掉了曾經的弱智陰影。
詹姆斯終於身心舒暢地吹了聲口哨:原來我是個天才啊。
林德側頭望著他,也不禁微微笑了起來。
可能是去太久的緣故。
當兄弟倆回到車上的時候,卻同時收到了看似關心,實則幸災樂禍的『便秘就要多喝水』安慰。
他倆不約而同地回了個中指,但不管怎麼說……
在吵吵鬧鬧中,林德再次啟動車,朝前行駛了。
只是這一次,詹姆斯總忍不住偷偷去看蘭斯。
那個黑髮藍眼的吉他手安靜地靠在車窗上,閉目養神,漂亮的臉在陽光下,仿佛會發光一樣。
詹姆斯困惑又不解地很想去問他一聲:「在我認不出單詞的時候,所有人都認為是我不努力學習和智商有問題,可為什麼,為什麼只有你發現了我是閱讀障礙症呢?」
最終,他什麼也沒有問。
因為他知道,以蘭斯自負的性格而言,能給出的答案,無非是『我比別人聰明』或者『別人看不出是他們傻』這樣的類似回答。但他在背後到底為這個『聰明』曾做過什麼,是從來不會說給別人聽的。
「現在這樣也挺好的。」
詹姆斯單純又幸福地傻笑著:「我最好的哥哥和我最好的朋友全都陪在我身邊。」
之後,巡演還在繼續。
這時代的巡演其實是很常見的,但通常會分為兩種:賺錢的和不賺錢的。
前者一般是出了名的樂隊,背後有廣告商、有唱片公司支持,還有無數嗷嗷待哺的歌迷們揮舞著鈔票哭著喊著求著他們去表演;
後者就是一些不出名小樂隊,什麼都沒有,為擴大自身影響力,吸引唱片公司的注意,特地賠本賺吆喝、自動自發地四處跑。
人人都想做第一種。
可事實上全是第二種。
第二種的日子一點兒都不好過。
想想吧,六個男人天天坐在一輛車上,朝夕相對。
(蘭斯後來回憶時都忍不住自嘲:這是他媽的什麼變態配置!)
一開始,大家說起話、聊起天的時候,話題還算新奇有趣,可以互相瞎扯淡、吹牛逼、講講帶顏色的笑話,甚至一起搞個大合唱,來增進了解、促進團結。
但等這樣持續大約一周後……
所有人都徹底混熟了,熟到什麼程度呢?大概是手拉手上廁所的次數太多,連彼此撒尿部位形狀長得像香蕉還是辣椒都一清二楚了。於是,那些新奇有趣的感覺瞬間如潮水一般迅速退去,宛如婚姻生活進入七年之癢,彼此相看兩厭,相同的疲倦襲上心頭,話都懶得再多說一句。
更何況,他們的巡演生活也很累。
長途旅行的時間過長,往往會讓人身心俱疲,可在疲憊的同時,卻還要在舞台上精神亢奮地取悅觀眾……再加上一些大大小小、繁瑣不斷的麻煩。諸如,吉他彈著彈著,斷弦了;歌唱著唱著,停電了;音響不行,演出效果像屎一樣;觀眾不友好,總在下頭亂喊亂叫等等,全都讓人克制不住地煩躁。
最常遇到的問題之一,還有遲到。
在沒有GPS的年代,有時碰上路況不好,或者半道迷路,遲到就會變成常有的事。
假如運氣好的話,遲到十分鐘以內還是可以控制的,繼續上台多表演一會兒作為補償就行;
可有時候,遲到半小時甚至一小時,他們上台也就只能表演三分鐘,一首歌的時間了。
這時候,還想獲得觀眾的歡呼鼓掌,通常做夢比較快。
相反,等那麼久都沒看到精彩表演的觀眾絕對會罵街,朝他們扔各種雜物,來抗議和表達不滿。
樂隊只能狼狽退場,一鎊演出費都拿不到。
但這種自髮式巡演本來也沒打算賺錢,所以,大家對此的態度還算淡定。
只是錢越用越少,相對應的住宿條件也直線下降。
為了省錢,他們不去住旅館了(蘭斯後來回憶:到底什麼旅館能同意讓六個男人住一間房呢?我有幾次去開房,前台那位大姐看我的目光都不對了!所以還不如乾脆不住。什麼?訂兩間房?開什麼玩笑?我還要留著錢買吉他和音箱呢)。後來,他們就借住在別人(通常會是好心歌迷)家的倉庫里,睡在一堆積滿塵土、亂七八糟的雜物中間,感覺像是集體都被扔進了垃圾堆里……
神奇的是,這麼艱苦的旅程,居然一直沒有人提出異議。
連一向挑剔的蘭斯都沒說過一句『我們回去吧』這樣泄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