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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面前的這個人,原來天之驕子後半生只能在輪椅上度過,以前的陽光慡朗再也不見了。或者說以前陽光慡朗是他的外表,他的內心十分精明,而他也見過真正的黑暗。第一次看到他,我就知道,他和律不一樣,他是屬於黑暗世界的人。可是後來發生的事情,讓他性情大變了。他是給我帶來所有麻煩的人,但是他的殘疾也是因我而起,這真是一筆麻煩帳。
和律結束了通話,看見望低垂著眼睛,看不出表情。出事以後,他的性情變得有些乖張,我和律接觸多了也會讓他不高興。還好律像是一夜長大了,並不和他計較。這兩年,他倒像是我真正的朋友了。不像從前,他總是像個孩子。
吃了夜宵,又推他去庭院裡散了一會兒步,然後送他回床上睡覺。
“我要上廁所。”
我點點頭,抱他進浴室,扶他在馬桶前站定。我們第一次這麼做的時候,他羞慚的全身發抖,現在已經習慣了。之後照舊抱他回到床上。
正要離開,他拉住我的手,“花道,陪我吧?”
我想了想,“我打個電話,然後就來陪你。”
他雖然有些不豫,仍然點了點頭,他清楚這是我和洋平通話的時間。
電話接通了,電話那頭響起了我那台老舊的唱片機的聲音。那件事後,洋平還住在我們的家裡。
“餵”,他輕聲地笑,“你還是這麼準時。”
是的,我們每天都在這個時間通話。本來在我心裡淡然悠長的感情,卻因為分離變得炙熱狂烈,許多當面說不出口的話,隔著電話都說得出來,“我很想你。”
“嗯,我也想你。”
我們什麼都談,有時候又都不說話,只是靜靜的聽著對方的聲音。
掛了電話,回到望的房間,他根本沒有睡,睜著大大的眼睛等著我。我關了燈,上了床的另一側,他的身體不便活動,只是伸出手臂來環住我的脖子。我伸手把他抱進懷裡,讓他靠著我安睡。
“花道,洋平好嗎?”
本來有些睏倦的我,聽到了感興趣的名字,立刻清醒了起來,“嗯,他很好”,雖然望曾經算計過洋平,可是沒有造成實際上的傷害。對於有仇必報的我來說,很難算清和望之間的恩怨,所以就選擇遺忘了。
“花道,你和父親的約定時間快到了吧?”
“嗯,還有半年”,還有半年,我就可以回到日本,回到我心裡掛念的人身邊。
其實當初同意山口川的條件,並不是因為畏懼他家的勢力,也並不是因為對望的愧疚。而是我要獲得能保護自己和洋平的力量,不再被這些人隨意的擺布。
當一個不問世事的兒子對我產生依戀的時候,山口川還可以容忍我的存在。當被他當作繼承人的望對我產生愛戀時,山口川就對我產生了殺意。陰差陽錯的,他不僅沒能殺了我,還毀掉了試圖保護我的望。
這是比糊塗帳,連我都無法清算。而山口川在那時,竟然冷靜了下來,選擇了妥協。他的確是個人物。
他需要有人接替望的位置,替他在家族中剷除異己。他需要時間再培養一個繼承人。而我,需要力量,一個人的力量太小,我對抗不了整個山口家族。
大家都是明白人,因此,協議很快達成。
這兩年多來,我為山口川工作,也培養了自己的勢力和情報網。即使現在脫離山口家,我也能夠保護自己和洋平了。
只有半年,協議就到期了。我自己不會天真的以為,山口川能那麼容易的放了我。畢竟踏進了這個世界,就很難再走出去了。我也不會認為,因為我和望還有律的情分會讓山口川放心,我太清楚他是什麼樣的人了。
因此我有了完全的布置,我再也不會讓別人決定我的生死,再也不願成為別人手中的屠刀。
對抗,制衡,籌碼,等等,利用一切我能夠利用的,我要離開這裡。大大方方的,安全的離開。
“花道,你要回去?回…洋平身邊?”
“嗯,我要回去,回到他身邊”,這件事是毋庸置疑的,無論在望受傷前,還是受傷後,我一直這麼肯定我對他的感情。
“那…我怎麼辦?”,豆大的淚珠從他的眼睛裡涌了出來,在月光下分外的明顯,“我怎麼辦…”
伸手擦掉他的眼淚,“如果你願意,可以和我一起生活。望,別哭了。”
“你帶我回去?”
“嗯,我想你父親會同意的”,望失去繼承人資格之後,山口川對他和律的關注就很少了。畢竟他的事情太多了,畢竟他還有不少私生子可以作繼承人。再說分家和本家的爭鬥,在我有心的控制下,不大不小剛好到了有可能威脅到他的程度。這樣他才會沒時間來插手我的事情。
如果我是山口川,我就不會更換繼承人,殘疾算什麼,頭腦還在就行了。他不胡思亂想的時候,是我得力的助手,我的許多工作就是由他來完成的。雖然我不能完全信任他,可是把與山口川無關的事情交給他,還是沒有問題的。
“那洋平會不會不高興呢?”
我微微笑了,“不會。他就像是另外一個我一樣,從前他有待你不好過麼?”
“沒有”,他低聲但是清晰地說。
帶他回去固然有些麻煩,我常駐此地也並不是因為他。但要說撇開他,我卻做不出來,兩年多,多多少少也有些感情了。
“花道,親親我吧?”
我低下頭親親他的額頭,“睡吧”,自己先合上了眼睛。
還有半年……
第17章
例行的射擊訓練和格鬥對練完畢,我指令雷五他們各歸其位,自己一邊擦汗一邊進房間沐浴。泡在浴缸里,閉眼想著今天的工作安排,電話響了起來。這個時間,又是私人電話,不用說,一定是流川。
“餵…是我…嗯,起來了…籃球賽?什麼時間…後天…應該沒問題…不用給我留票,我自己去訂…好…掛了…”
掛了電話,我繼續閉眼沉思。後天流川所在的球隊在附近的城市有比賽,他想讓我去看球賽。說起來自從當上主力隊員之後,這樣的電話就經常來了。在有空的情況下,我也都會去的。畢竟是難得的朋友。
現代社會中,最大的力量是科技,否則組織中也不會容忍柔弱無力的織存在。深深了解這一點的我,回到了科技落後數年的時代,當然會好好把握這一點。我的組織決不是單純的武力組織,我網羅了電腦和金融兩個方面的許多怪才好手,所謂的情報組織,也可以很簡單。所謂錢生錢,也可以很簡單。
山本川不會阻止我的離去,因為我畢竟不是他的心腹力量。他想要把這個情報系統抓進手裡…我淡淡一笑,就讓他試試看好了…
“花道,你還在裡面洗澡嗎?該吃早飯了…”,望一邊推著輪椅過來,一邊問話。
“嗯,就來”,我淡淡答道。起身擦乾身體,慢慢的穿上和式浴衣。除了出門和運動,我的衣服基本都是和服。雖然是望給我準備的,但是我本身對此也沒有什麼意見,因為這的確是一種舒適的選擇。因為我要抽身而退,因此一直居於幕後,連山口家也只有少數人知道我的存在。
穿好了青色的浴衣,我一邊擦乾頭髮,一邊撥了個電話,“餵…是我…睡了嗎…嗯…要早點休息…好…晚安”,掛了電話,開門出去,望正在門口似笑非笑的等著我。
“早安,望”,我微笑的望著他。自然知道他心裡的彆扭,可是如果將近三年的時間,還是無法讓他明白我和洋平的感情,這也是我沒有辦法的事情。在這件事上,我不會做什麼妥協和解釋,所以望的臉色由黑色轉成了思考過後的包子臉,他是知道這樣的表情才不會讓我覺得反感吧,聰明的孩子。不理會瞬間變成包子臉的望,將他的輪椅轉了180度,然後推著他向飯廳走去。
吃了早飯,望向我匯報過今天的工作後,獨自離去了。各分隊隊長一一向我匯報,然後各自離去。決策的部分完成了,需要我做的就很少了。
山口川安排了幾個人來,是為了接手我目前的工作而來的。他是怕我突然甩手不做了,因此提前了半年,他很謹慎。
雷五他們按照我之前的吩咐,除了我例行的機密項目,其他的都配合他們的接手。自然沒有把他們安排在這裡,一轉手將他們安排去了紐約,其實總部在哪裡確實無所謂。
從雷五他們發回的情報里可以看出,他們由最初的惴惴不安,變成了後來的張狂,就因為雷五他們安靜配合的態度。黑道就是黑道,張狂的本性是不變的,更何況他們是山口川身邊的紅人。黑道也只能是黑道,以為掌握了大部分的人力物力,就可以掌控一切嗎?真是天真…望在我身邊待了兩年多都無法探查的事情,他們以為短短几天就能明白了?
不是我不信任望,而是我不能留下任何影響我和洋平未來的隱患。我本來就是為了這個才來到這裡的。
流川的球賽,我們在離球場很近的位置,流川在比賽的間隙對我招了招手。他本來和律八字不合,不知道為什麼,自從望出現之後,他和律出奇的和解了。
而他對望的態度,也自從知道那件事之後,變得好些了,雖然仍然很冷淡。
“呦”,賽後的流川照例上了我們的車子,和我淡淡的打了個招呼。
這傢伙還是這麼拽的樣子,我淡淡一笑,讓司機開車。一路上,流川靠著我的肩膀補眠,他實在很愛睡覺,仿佛怎麼也睡不夠。連望也習慣了他這個樣子,坐在對面沒有吭聲。
一起吃了飯,然後去球場陪他打了一會兒球。我們都是不太愛說話的人,而且他的生活就是練習比賽,而我的,又沒辦法和他說明。聊天實在沒什麼好說的,反而是一起練球,他充滿了興趣。為了不使我的球技過於退化,他經常打電話給我,提醒我有空要練習籃球,我也的確每天都花了時間在練習。
並不是因為流川的提醒,而是離開了湘北之後,我發現這的確是我喜歡的運動。後來發展了一下,常常和雷五他們打三人對抗,或者五人比賽。他們都是身手很好的人,雖然之前沒有接觸過籃球,可是這樣一支球隊也已經很有看頭了,絕對可以讓我盡興了。
接過流川遞給我的水,小口的喝了幾口。
“還有半年吧?”,流川淡淡的開口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