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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羽微微側著頭,破天荒地似乎有些迷茫,像個遇到不解問題時的孩子,過了片刻,才輕輕問道:“為什麼?人,為什麼要讓自己的心,那樣複雜?”
韓羽的問話似乎很幼稚,很可笑,不知是在問自己,還是在問楊瑾。可這一次,楊瑾竟然認真地思考了很久,才澀然回答:“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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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狸無聲地走在夜幕下的小巷中,以她的速度,此時應該已經追上並超過顧勇和陶素那對醉鬼,但她走的並不是通往蒙府的那條大路,而是穿行在一條小巷中。低矮擠壓的房檐屋瓦遮住了星月的光輝,她仿佛在黑暗中一直行走,路上已經沒有了燈,漆黑的門窗緊閉,最終,她來到了小巷的盡頭。
楚狸停下腳步,凝視著前方,她的面前除了沉寂的黑暗,應該空無一物,可是黑暗中卻忽然出現一雙發亮的綠色的眼睛,那雙眼睛仿佛憑空飄浮在黑暗裡。
“那些魔物就是當初的倖存者。”楚狸面色陰冷地對著那雙眼睛說,“今天,顧勇喝醉了酒,說出了許多事,綜合我們之前的判斷,可以確定,那些所謂的魔物,就是當初的倖存者的後代,只不過他們……退化了!”
“果然不出老師所料!它們是被吸引來的,一群憑藉本能生存的低等生物,”綠色的眼睛發出輕蔑的冷笑,“即便沒有退化又能如何,他們終歸是一群低等生物!”
楚狸沒有說話,她雖然口齒清晰,神志也清醒許多,但她確實喝多了,身子像在不斷失去重量,在夜風中搖搖晃晃。
黑暗中的綠色眼睛又問道:“那個韓羽,你查到了什麼?究竟是什麼來頭?”
“不清楚,我的魅惑術對他完全不起作用。”楚狸遺憾地搖著頭。
綠色的眼睛眨了眨,仿佛一對鬼火在黑暗中閃爍:“他所說的十二銅人破除詛咒的事,真的有超乎尋常的神奇魔力?”
楚狸仍舊搖頭:“不知道!或者,他只是夥同其他人故意做局,想從皇帝那兒騙取些許好處罷了,或許……真的有什麼神奇術法吧。這個宇宙當中,還有著太多的東西,你和我都不明白!”
綠色的眼睛又眨了眨,質問道:“你喝酒了?”
楚狸開始不耐煩,不悅地反問道:“你還有其他的事嗎?我該回去了!”
綠色的眼睛開始變得狹長:“你不應該喝酒的!你應該再清楚不過,酒,是我族大忌。”
“你的廢話太多了!”楚狸的不悅終於化作一聲怒喝。
楚狸突然站直了身子,一股圍繞楚狸周身的氣流形成旋風,垂直捲起,楚狸的髮絲瞬間逆風張揚飛舞,瞳中冰冷的藍芒迸射,那上揚的秀髮散發出一道道銀色的光芒,仿佛馬上就會變成充滿殺氣的銀色。
黑暗中綠色的眼睛在楚狸懾人的氣勢下臣服了,他帶著些恭順地垂下,向後緩緩退了幾步,然後也未見它如何作勢,便輕飄飄地冉冉升起,躍上了牆頭。在皎潔的明月下,終於顯露出來的黑影於牆頭一閃,消失不見。
……
天色未明,甘泉山上,一萬處坩堝的安放地點已經開始同時施工。而甘泉山下,巨大的金人模型也正在豎起。韓羽不但對於建造方面確實很有一套,如此複雜龐大的工程,在他的指揮調度下安排得井井有條,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聚天下之兵的詔令一下,從天下各地收集的各種金屬器具也在陸續送來甘泉山,拉著輜重的車馬往來不息,車輪轆轆。熔鑄場內,刀已成山,劍已成海,不只是刀劍,還有民間各種其他鐵器。
甘泉山上,韓羽神色淡然站在那裡,仿佛天下間就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讓他露出一絲驚詫的表情。
楊瑾站在他的旁邊,看著工匠車馬在他早已制定好的計劃下,井然有序地各司其職。對韓羽,楊瑾已心服口服。韓羽雖然年輕,單憑這運籌帷幄的能力,他確實夠資格做大匠作,楊瑾從他身上學到了很多有用的知識。
“對了!”韓羽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說道,“昨夜飲酒之時,我聽顧勇說,你在那魔物生活的地下,得到了一件古物?”
“不是在地下得到的,是我弟弟不知從哪裡撿到的,”楊瑾回答說,“我是之後才發現,它是地下一隻青銅古鼎開啟的鑰匙。”
“我很好奇,可以給我看看嗎?”韓羽說話,一向是這麼單刀直入,幸好楊瑾早已知道他的為人。
楊瑾猶豫了一下,還是探手入懷,取出了那件一直藏在身上的青銅古鑰。由於青銅古鑰關係到魔物,所以他向來不願這枚古鑰為人所見,以免被心術不正之人所窺視。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韓羽是值得他信任的,雖然這種感覺毫無依據,他也完全可以編造一些藉口來推託過去,但他還是拿出了青銅古鑰。
韓羽把青銅古物托在掌中,歪著頭仔細打量了一番,臉上又露出了他那招牌似的淡淡笑意。他拿著那面巴掌大的小盾牌似的青銅古鑰,手指在古鑰表面輕輕摩挲,食指沿著背面的紋理緩緩遊走,忽然五根手指如靈蛇般活動起來,這裡按一下,那裡旋一下,動作飛快,令楊瑾目不暇接。
隨後,韓羽的手指又停下來,將手掌托高,迎著陽光,右手食指往那青銅古鑰中間所鑄的古文字“曾”上重重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