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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房之中哪裡還有楊旭的影子?楊瑾策馬四處尋找,高呼楊旭的名字。顧勇分出一隊人馬朝其他方向尋去,命令眾人齊聲高呼楊旭。士兵見顧勇滿身血污,猶如地獄惡鬼,還與領軍以兄弟相稱,自然從命,剎那間“楊旭”二字迴蕩夜空。
“哥哥!”一個充滿驚恐的稚嫩聲音終於回應了遍布四處的呼喊。
楊旭的叫聲順風清晰無比地飄入楊瑾耳中,楊瑾循聲望去,長街另一端,僥倖未被火災波及的雜草堆中爬出一個矮小的身影。這是楊瑾曾經和弟弟玩耍時所用的伎倆,寄宿楊奢家中,沒有可以玩耍的東西,楊奢便躲在草堆中,讓楊旭來尋找。危急時刻,楊旭效仿哥哥,也是情理之中。
可是楊旭的出現不但吸引了楊瑾,還將一頭魔物引來。魔物吼叫著從屋頂一躍而下,向楊旭追去,沉重而急速的腳步震撼長街。楊旭見身後恐怖怪物追趕,哭號著向楊瑾方向奔跑,終歸年幼,難以逃出魔物追殺的陰影。
眼前的這一幕令楊瑾如同被晴天霹靂擊中,他不顧一切策動馬韁,戰馬長嘶一聲,向魔物疾馳而去。楊瑾探手從箭囊中抽出一支弩箭,大秦步弩可射百步,而楊瑾手中的馬弩僅能射五十步。
魔物距楊旭五十步,楊瑾距魔物八十步,楊瑾搭箭開弩。
魔物距楊旭尚有三十步,楊瑾戰馬速度更快,已不足五十步。弩箭離弦,馬蹄踏中硬物,楊瑾箭矢偏出,射入魔物肩頭。楊瑾再探弩箭,剩餘距離不足以開弩放箭。楊旭跌倒在地,魔物已趕至近前。
楊瑾棄弩拔刀,楊旭哭號不止,魔物高舉利爪。
十步、五步,魔物利爪轉向楊瑾,楊瑾斜身直面利爪。電光石火之間,空鞍戰馬余勢不歇,與魔物擦肩而過,楊瑾與魔物猛烈撞擊在一起,鮮血從兩具身體間迸射而出。
魔物哀嚎一聲,和楊瑾雙雙倒地,長街之上,空餘寂靜,唯有火焰燃燒偶爾發出爆裂聲響。不多時,楊瑾顫巍巍站起身,吐出一口鮮血,由於力道過猛,戰刀折斷在魔物胸膛之中。幸好有戰甲護體,否則刀柄也會撞斷楊瑾肋骨,現在只是腹部劇痛難忍。楊瑾擦去嘴邊鮮血,將斷刀棄至於地,俯身抱起驚魂未定的楊旭。
“三哥威武!”顧勇興奮大笑,舉刀振臂高呼。
“威武!威武!”眾軍士深受感染,一呼百應,群情高昂,儼然一副大獲全勝的架勢,一時間忘記了他們還在魔物的包圍中。呼聲尚未止息,遠處蹄聲雷動,援軍已然趕至。楊瑾的戰馬似已與楊瑾建立感情,信步走回到楊瑾身邊,口鼻蹭著楊瑾臉頰,似乎在催促他攀鞍上馬,繼續馳騁沙場。
“援兵已至!”楊瑾抱著楊旭騎上戰馬,指揮眾人,“殺出去!和援軍裡應外合!”
“吼!”軍士齊聲高呼,戰意一發不可收。
楊瑾居中調度,由田瑞和、陶素傳令,吳卓、顧勇各領人馬在成群的魔物中左右衝突。
大秦鐵騎趕至,強弓勁弩齊發,長戈過處,魔物如秋收的穀物接連倒下。楊瑾軍隊則如同一柄尖銳的利刃,從魔物群中破開一條血路,與援軍兵和一處,開始圍剿魔物。魔物雖然蒙昧愚鈍,未脫獸性,更不懂行軍戰術,但本能感知到大勢已去,紛紛倉皇逃離。
秦軍追殺至城外,天邊已泛起微弱白光,魔物消失在黎明前最後的黑暗裡。楊瑾勒馬站在城外,瞬間鬆懈下來的神經讓他一時間難以接受原野上的空曠和清冷,整夜的激戰更像是一場噩夢,隨著醒來變得模糊不清。楊瑾回首望向城鎮,火焰熊熊燃燒處,空氣中充滿著焚燒後的焦臭,眼前的現實冷漠地提醒他,一切都真實地發生過。
天明之後,那裡將是一片焦土廢墟。原本這裡除了駐軍,便是仰慕蒙恬將軍而來的流民,一夜之間,再失家園,又不知多少人殞命當場。
想到這裡,悲愴之情取代了勝利的喜悅。楊瑾低頭看向楊旭,楊旭已經忘記了剛才的恐慌,坐在高頭大馬上,揮舞著手中的一件器械,叫嚷著:“打妖怪,打妖怪。”
楊瑾從沒見過楊旭手中的東西,好奇地拿過來端詳,這是一件青銅器,形似一面巴掌大的盾牌,正面鑄有古文字“曾”,背面扭曲怪異的文字,楊瑾難以辨別。但楊瑾師承墨家,對鑄造頗為精通,僅從青銅器的表面來判斷,顯然這是一件古物。
“旭兒,這東西哪裡來的?”楊瑾摸著楊旭的頭髮,輕聲詢問。
“剛才撿的。”楊旭仰頭望著哥哥。
想必是在魔物夜襲的時候。楊瑾好奇地繼續追問:“在哪撿的?”
楊旭把手指咬在嘴裡,望著楊瑾,每當他回答不出問題的時候,就是這副模樣。楊瑾見狀,也不再多問,瞧那古物樣式十分奇特,尤其是背面無法解讀的文字,似乎另有玄機,便信手揣進懷裡。
“旭兒的,那是旭兒的。”楊旭沖楊瑾揮著雙手,想要將古物討要回來。
“哥哥幫你保管,回頭給你做個更好玩的風車。”楊瑾摸著楊旭的頭髮安撫道。
旭日東升,草原深處蒸騰起裊娜的霧氣,凱旋的隊伍仿佛從旭日中歸來的神兵,甲冑鮮明,旌旗翻飛。當先兩騎來到楊瑾面前站定,身後隊伍徐徐從兩側走過。楊瑾見為首將領器宇軒昂,知道對方軍階不低,連忙翻身下馬,又把楊旭抱下馬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