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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瑾隨之站起,順著楚狸注視的方向愕然望去。
就見一面山坡上,一名工匠突然發了失心瘋,把自己的一個同伴無情地推向熊熊燃燒的爐火。楊瑾回頭看時,那人正在全力掙扎著,但終因事發突然,難以維持身體平衡,腳下站立不穩,被一跤推進了火坑。
“這是幹什麼?”
楊瑾眼看那匠人在火中嘶吼,想要逃出來,不禁又驚又怒,第一時間認定那兇手是混入甘泉山的奸細。可就在這時,整個工地上,無數的工匠和禁軍仿佛同時精神失常了,他們被妖魔附身一般嘶吼著,像失去了理智的野獸,揮舞著兵器和工具,用身體上最原始的武器——拳頭和牙齒,自相殘殺起來。
甚至有十多名熔煉匠人不顧高溫,合力徒手將熔爐掀翻,相繼跳進滾燙的銅液當中手舞足蹈,片刻就化作了火人,熔化在銅液中……他們哪裡還有人類的樣子,完全是地獄中的惡鬼。
楊瑾被這血腥瘋狂的一幕驚得渾身發抖,短短的一瞬間,甘泉山已變作人間地獄,人們不管身邊的人是誰,只要互相靠近,便立刻如狹路相逢的野獸以命相搏,指甲、牙齒,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都成為殺人的利器。
“你待在這裡!不要亂走!”楊瑾匆匆對楚狸說了一句,便向山坡上飛奔而去。
幸好,發了瘋的人似乎不是全部,還有許多神智正常的匠人和軍人,而且人數明顯要多於發了瘋的人,他們正合力制止這瘋狂的場面。
饒是如此,衝進人群試圖阻止的楊瑾也馬上遭受了好幾個發瘋匠人的攻擊。好在他們神智迷亂,楊瑾一退,他們竟攻擊起身旁其他的發瘋者,並沒有對楊瑾窮追死打。
楚狸沒有理會楊瑾的告誡,追在楊瑾身後也到了山坡上,一個殭屍般的禁軍士兵撲向她,卻被楚狸反手扭斷了他的雙臂。
“咔嚓!”
一雙手臂軟軟地垂下,那個禁軍又張口向她的頸部咬來,楚狸握住了他的雙肩,盯著他的眸子裡銀色的星芒一閃,厲聲質問:“是蘇猊嗎?馬上停止!立刻!”
遠處的伙房中,蘇猊一雙眼睛只有眼白,雙手高舉,身子不住地輕輕顫抖著,看來以精神力同時控制這麼多行屍,對他而言確實要用盡全力了。
忽然,他的耳畔響起了一個冷峻的聲音:“是蘇猊嗎?馬上停止!立刻!”
蘇猊能用精神力控制行屍,楚狸作用於行屍的一些話語,自然就能夠直接傳遞到他的腦海。
蘇猊訝然道:“大師姐也在?為什麼要我停止?”
孟猺愕然,注視著蘇猊:“師姐也在?童蝟和辛猿說要抓到那個能解開銅鑰的韓羽!師姐又要我們停止,我們應該聽誰的?”
蘇猊猶豫片刻,道:“反正我們已經開始,總不能半途而廢吧?師姐的話,就當沒聽見,你快去吧,我堅持不了太久!”
孟猺答應一聲,飛快地沖了出去。
楚狸通過行屍傳了一句話,卻見那些喪失了神智的半死人依舊瘋狂地攻擊他人或自殘,就知道蘇猊根本沒有聽她的命令。楚狸恨恨地一跺腳,衝到楊瑾身邊,一腳踢飛一個撲來的匠人,拉著他道:“這些人明明已經瘋了,不要試圖再勸了,快!讓神智清醒的人都退開,不需要阻止,他們在殺人,也在自毀!”
這句話提醒了楊瑾,眼下試圖阻止,不過是徒增傷亡。讓神智正常者脫離混戰的戰場才是明智之舉,這些發了瘋的人會自相殘殺。
楊瑾立即大聲呼喊起來,他方才喊那些發了瘋的匠人軍士退開,根本無人應和,這時向那些神智清醒的人喊話,倒是一語驚醒了夢中人。
山間大亂的時候,韓羽也聞訊從大匠作的大帳中快步走了出來。
正在山頂的顧勇和陶素迅速各領人馬,護在了韓羽身邊。韓羽微微蹙眉,掃視著山間混亂的場面,眼眸中有絲絲電光閃爍,只是正持刀警惕地盯著前方的顧勇和陶素全未察覺。
韓羽似乎看出了什麼端倪,沉聲道:“他們的體內,混入了某種異物,以此為媒介,受到了別人的操縱!”
顧勇百戰沙場的人物,卻被如此血腥驚呆了,呼吸急促地道:“你說什麼?我聽不明白!”
韓羽思索了一下,用他們勉強能夠聽懂的解釋,說道:“有人控制了他們,就像蜂后,正在指揮屬於他控制的群蜂!”
這句話顧勇和陶素倒是一下子聽懂了,陶素道:“就是說有人施展邪術,這些人中了邪?”
顧勇大吼道:“那我們得儘快找出施術者!”
陶素為難地說道:“鬼知道他藏在哪裡?”
這時候,蘇猊已經通過他控制的行屍,發現了韓羽,立刻驅使一部分行屍向山頂攻來。顧勇見狀,馬上率人迎了上去,而此時身材如頑童的孟猺,卻借著坩堝和土坑的掩護,在悄悄向韓羽接近。
近了,更近了,孟猺蜷縮在大帳邊,嘴角掛著陰險的冷笑,彎曲起手腕,三根尖銳的白骨從手腕處貼著手背緩緩生長出來。
可是,就在他團身而起,撲向韓羽的時候,韓羽突然回過頭,神色鎮定地看了他一眼,仿佛早知道他在那裡似的。
孟猺下意識地怪叫一聲,橫空一掠。他感覺到了危險,那是一種野獸的本能,這種本能的感覺從未錯過,他忽然覺得,只要自己再往前一些,距那個謙謙如玉的公子哥兒再近一點,他就會遭遇到完全無法抵抗的恐怖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