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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鏗”的一聲,那枚青銅古鑰好像一朵盛開的蓮花似的,在他手中綻放開來,在陽光的照射下,一層層打開,一片片青銅的葉瓣向外舒展,露出裡邊的核心。
楊瑾雙眼圓睜,吃驚地看著青銅古鑰在韓羽手中發生變化,這枚古物在他身邊一年有餘,他雖然早已知道這沉甸甸的青銅古鑰是開啟地底銅鼎的一個鑰匙,可從未想過它的內部竟然另有乾坤。
精密的部件密密麻麻填滿了古物內部,相互緊密連接咬合,結構錯綜複雜,令人眼花繚亂。但是可以看得出,即便是裡邊最大的金屬部件,也是以現在的技術所難以鑄造打磨的,因為它們太小了,有的部件用肉眼甚至看不清楚,但這並不影響它的精密。
楊瑾瞬間想到那地下銅鼎也必定是中空的,其中自然也應該密布著這種部件,這也解釋了為何空無一物的銅鼎內能夠出現五彩斑斕的煙霧。以此類推,銅鼎下的高台,從高台連接到魔怪後背的鎖鏈,以至於構成鎖鏈的每一環,無一不是這種讓人嘆為觀止的精密構造。
而且這青銅古鑰的用途只是作為啟動的鑰匙,那麼銅鼎以及其他部分的結構應該更加精密複雜才對。對於楊瑾目前所掌握的技藝來說,這簡直如同神秘而又浩渺的海洋,而他只不過是拾起了海邊的一粒沙。他一向自視甚高,尤其是對自己在機械製造方面的造詣,可此刻卻有一種再給他五百年時間,也休想追上製造出這青銅古鑰的匠作大師的無力感。
“這些是什麼?”楊瑾驚異的視線被古物內部的精密部件牢牢吸引住了,以致忘了韓羽未經他的允許,便將此物打開的行為未免太不近人情。
“用以啟動使用某件比它略複雜的機械的,結構並不複雜,”韓羽的語調一如既往的平靜,而且能品得出輕蔑的語氣,檢查著開啟的古鑰,頻頻搖頭,“製作也很粗糙,還有一些部件的設計並不合理,這……應該是一件仿製品。”
令楊瑾如看天書的構造,在韓羽口中竟只得到“並不複雜”“製作粗糙”的評價。更令人驚訝的是韓羽居然說這古鑰不過是“仿製品”,難不成這青銅古鑰本來還有一件真品?那真品的製造技術要達到什麼樣的程度,楊瑾不敢想像,也想像不出。韓羽如何一眼就看出它是仿製的,他的眼力竟然犀利到如此地步,這片刻工夫,他已經看清內部幾百上千個精密小部件的製作工藝和用途了嗎?
“仿造都能如此巧奪天工?”楊瑾十分不情願去相信韓羽的說法。
“很難用幾句話講明白,”韓羽的語氣頓了頓,似乎在想著如何能讓楊瑾便於理解的措辭,但最終,他只是抿了抿嘴角,露出一絲無奈的模樣,“我……無法對你說清楚……”
韓羽為難的語氣,讓楊瑾感受到沉重的挫折,韓羽的那種神態,他自己也有過。當他設計出人偶,可以讓它按照自己的指令行動的時候,顧勇、陶素等人也曾好奇地詢問過他此物的製造原理,但他想了半天,最終放棄,因為他沒辦法用顧勇和陶素能夠理解的語言,把如此複雜的事情,向一個門外漢說清楚。
如今在韓羽眼中,他這個墨家傑出弟子,當世已是數一數二的機械製造大家,居然只是一個門外漢嗎?楊瑾的自信心深受打擊,但他又不得不承認,韓羽說的是對的,這個青銅古物的精密複雜程度,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認知範圍,顛覆了他一向引以為傲的學識技藝。
楊瑾正在心情複雜難以言表當中,韓羽又在古物的什麼地方按了一下,隨著又是鏗的一聲清鳴,那朵盛開的“蓮花”一層層地收縮回攏,最後又變回到那個看起來質感很古樸、造型很古拙的盾形古鑰。
韓羽心滿意足地將青銅古鑰交還給楊瑾,楊瑾接過青銅古鑰後,疑惑地看著他,心中疑竇叢生,他承認自己技不如人,可是自前朝百家爭鳴伊始,諸多學問技術湧現,雖然楊家只傳承了墨家門派,也算廣識多聞,韓羽以及雲中地下遺蹟這種超凡入聖的技術,即便無緣學到,也不應該沒有聽說過。楊瑾無法相信,這世上有人掌握著如此複雜的機械製造學術,卻至今籍籍無名。
“你究竟是什麼人?”楊瑾的困惑不禁脫口而出。
“這個……倒是可以勉強對你說清楚。”韓羽深吸一口氣,“但也……很複雜。而且,身世來歷也很難三言兩語說清楚……”
楊瑾迫不及待地道:“我有耐心聽!你只管慢慢說!”
韓羽的唇角輕輕地勾了起來:“可是這涉及第二個理由,我還沒說!就是我的身世,是個秘密!”
楊瑾無語地注視韓羽,沒想到最終得到的答案還是等於零。而韓羽,那位呆萌或者是蠢萌的天下第一美男子,自覺這句話已經履行了告知義務,於是他很從容地撇下站在原地發愣的楊瑾,召喚來幾名大匠,開始向他們講述自己如何架構一萬座坩堝的設想。
從山頂而下,要設下一萬座坩堝,必須要考慮它們所在地勢的自然條件,還要計算出每座坩堝之間必須隔離出來的距離,旁邊需要有堆放薪炭的位置,以及安排操作坩堝的人員。如果說每一座坩堝都是一顆心臟,那麼連結它們的輸運熔化鐵液的管道就是血管,如何排布最有效率,這是一門深奧的學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