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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揉了兩三遍眼睛,證明確實沒眼花。
這可是一件稀罕事,游霖立刻帶著朋友過去了,遠遠還吹了一聲跑調的口哨。
一見這群狐朋狗友,秦海樓就意識到自己失策了,他應該包場的,只是為弟弟慶生特地包場,反而會引起旁人揣測。
「你這個大忙人,現在想約你都約不到,敢情時間都花在這上邊呢。」游霖大大咧咧地坐下了,一看江宓抬起的臉,他表情閃過驚艷,「你果然還是愛俏的,不過這還未成年吧?」
眼前這個男孩約莫十六七歲,皮膚很白,頭髮很黑,一雙純黑清凌的眼眸流光溢彩,似乎能把人的魂魄吸進去。吃蛋糕時腮幫子微鼓,竟有一種難得一見的乖巧。
游霖看了一眼生日蛋糕的蠟燭,快速數了一下,發現自己輸了,居然十八根成年了,好傢夥,剛好卡在他能罵幾句禽獸的邊緣。他一下子就明白了,難怪好兄弟這一年突然不泡會所酒吧,推了所有應酬,每天到了點準時回家,這桌上也沒有菸酒。難怪啊,對一個渴望不羈和自由的男人來說,單身時香菸和美酒是靈魂伴侶,可等到有伴了,這玩意兒屁都不是。
「他是我親弟弟,再亂說話我縫了你的嘴。」秦海樓輕輕抬起眼帘,一個眉眼微挑,寒意滲透眼底,無需過多的威脅,知曉他性子游霖就閉嘴了。
游霖是識相了,可對於弟弟一詞,臉上卻露出明晃晃的懷疑,「別唬我!他跟你哪裡像了?」
「不是一個媽生的,也一直流落在外。」秦海樓點到為止,不願多說。唯獨他這時候無比慶幸起了少年的智商,應該是聽不懂這番對話的,不然明白一群大人在議論他的身世,該多傷心難過。
江宓也很配合地做他的小聾子,來了一個「你說啥,哦哦哦,聽不懂」素質三連。
游霖卻還是不信,「我見過你那幾個兄弟,模樣都跟你有幾分像,這一個從頭到腳都不像。你親弟弟?我看是你情弟弟吧。」
「眼睛沒用的話,可以捐給有需要的人。」秦海樓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他雖然也希望江宓不是他弟弟,可也從自欺欺人地否認過兩人的血緣關係,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鼻樑和嘴唇,「這裡像,這兒也像。」
回應他的,是游霖和一群狐朋狗友迷茫的表情,他們也認真辨認了兩下,江宓也不躲不閃,任他們打量個仔細。半天后,友人道:「老秦,你可拉倒吧,哪裡像了?」光眼睛說,一個凌厲的丹鳳眼,一個無害的杏眼,一個眼窩偏混血的深,一個偏精緻的淺,再從鼻子說,一個偏成年人的高聳挺拔,一個偏少年人的精緻秀氣,完全差得遠了。嘴唇更不用說了,一個冷酷多情的薄唇,一個像柔弱的花朵一般粉嫩,唇豐潤而多肉。
發現友人不信,秦海樓也懶得多廢話了。見江宓吃完盤子裡的蛋糕,他低頭問了一句,「還要不要?」得到肯定回復後,又給他切了一塊。
這副兄弟友愛的場景本沒什麼。
游霖卻覺得有些不對勁,「老秦啊,你不說他一直流落在外麼,為什麼這麼肯定他是你弟啊?是驗過DNA了麼?」
「不需要驗證,他就是。」秦海樓薄薄的唇微掀,打斷了這個話題,「這孩子漂亮的地方,長得像媽媽。」
為什麼說不需要驗證,因為他和家人都在羅律師宣布遺囑的現場,親眼見到那張照片,照片上秦嚴崇對十多歲的男孩微笑,蒼老的面容泛著溫柔,和藹可親得不像話,有別於對自己其他親兒子的強勢□□。大家一開始心生嫉妒,後來才知道為什麼態度有別,原來這個兒子是傻的,對沒威脅的傻兒子,有錢人家才會使勁寵。
沒人否認過江宓和老爺子的血緣關係,如果江宓不是老爺子的親兒子,老爺子的態度怎麼會如此和顏悅色,還把大批的遺產繼承給他?在老宅子時,江宓有幾個瞬間,也讓人聯想到秦嚴崇的影子,雖然沒過多久,這五官之間的影子沒了,但秦家人也沒懷疑過。
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秦家人都深信不疑的事,游霖卻直接給點破了。
當天晚上回了老宅,秦海樓回想起餐廳的事,都覺得一群朋友的質疑有夠荒唐。正巧江宓在他跟前刷了牙,還梳了頭髮,牙刷乖巧排放在杯子裡,有幾根頭髮夾在梳子上,他本人又蜷縮在沙發上,正慢吞吞地撿指甲,咔嚓咔嚓的聲音清脆,指甲飛蹦出來,不知道掉入哪個角落,邁克正在任勞任怨拿著小刷子清理。
想著反正也不費什麼功夫,省得以後還有人質疑,秦海樓吩咐邁克收拾了一下,連帶著自己的幾根頭髮,一起送到當地鑑定中心。
走正常流程排隊,出結果需要幾天到一周。
秦海樓既不當回事,也沒主動催促過,可當書面資料呈到他桌前時,饒是他習慣處變不驚,可當他打開檔案看到那一行字,頭腦還是出現了短暫的空白。
密封在透明袋裡的檔案顯示,他和江宓毫無血緣關係,不存在生理上的兄弟。
這是權威機構出示的樣本,不可能有錯,秘書遞過來時密封口也是完好無損,沒有人為提前拆過的痕跡,所以這封血緣鑑定書,完全推翻了之前的所有結論。那既然江宓跟他不是兄弟、跟秦嚴崇不是父子,秦嚴崇為什麼會對一個無親無故的陌生人釋放善意,還偏心到把大部分遺產留給對方?所有熟知老爺子性格的子女,都清楚老爺子不會是那種老眼昏花的人,從對方病床前三番五次修改遺囑、玩弄家人就可以看出對方多疑敏感、老謀深算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