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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后不由向後退了一步, 但一不留神就直接坐在了沙發椅上。
見小王子還是沒有回應, 只是一步步走來, 王后再次高聲質問道:「杜蘭德, 我到底是哪裡對不起你,現在你要這樣對待我?」
兩人之間的距離終於只有一米之遙, 一站一坐, 但很難說清在他們之間, 到底誰才是占據氣勢上風的那一個。
從醒來時就是赤著腳,踩在木地板上稍稍有些冰冷。王后乾脆又動了一下想要把腳收回沙發上,卻在這一瞬間,快到幾乎無法被目光捕捉的動作,當他再回過神來時......
他的右腳被人抓住了。
這一切都發生得太快。
王儲緩緩單膝跪地,戴著潔白手套的手捧著那一隻腳,這次是完全□□、沒有被絲襪包裹的,繃直的腳背白皙到透出血管顏色,仿佛是塗抹一層細密的油畫顏料。他跪地的樣子又是如此地擺低姿態,神情恭謹,猶如遠歸的騎士穿過千山萬水、歷經艱難險阻,終於回到他效忠的主人身邊。
「杜蘭德你......」
王后把未盡之語生生咽了下去,不為別的,正是因為——王儲親吻了他的腳背。
在這個剎那,之前的記憶盡數如海水倒灌般湧來。
將他夢魘擄走蒙眼的綁匪,費爾南多戲謔的暗示,一直對不上的證據......他看向杜蘭德從遊戲剛啟動時好像就一直沒有摘下過的白手套,竟然就像燈下黑一般被這樣忽視了過去。
他也許也曾在某個時刻懷疑過不對勁,但全然的信任讓他最終選擇拋開那一小點種子大小的懷疑,相信杜蘭德不可能藏著這樣一面,並在下一次見面時依舊笑臉相迎。就好像一個人精心養大了一隻小貓,也許別人會對他說這個貓有這樣或那樣的問題,但它的主人會選擇性忽視,或者說,從一開始在他眼裡這隻貓就是沒有任何瑕疵的完美。
可誰他媽能想到養出了一隻反咬一口的獅子?!
郁源感覺很難說清這瞬間的感受,仿佛被扔進浮冰之下的海洋中,巨大的錯愕和遭到背叛的感覺將他籠罩,更顯得他在遊戲裡之前做過的選擇都像一個又一個笑話。
沒有任何猶豫,王后突然暴起,將王儲狠狠一把推出去的同時也將旁邊的桌台掀翻在地,上面沒有點燃的燭台和果盤裡的水果等等也盡數倒在地上、散落一地,有些還滾落到王儲身旁,整副場景像是個一片狼藉的荒誕戲劇。
「到底為什麼,為什麼,杜蘭德!」
王后居高臨下地看著倒在地上、沒有起來的王儲。
杜蘭德沒有起來,當然不可能是因為受傷,而是故意這樣做,他仍帶著那副溫柔的假面,好像已經長在他臉上卸不掉一樣,吐露出的話語卻讓王后恨不得現在就讓他當場去世。
「伊迪絲,我想要得到你,一切都是出於我自己的私念,僅此而已。」
「如果你恨我......那你就來吧,你可以隨意的報復我。」
王儲微微仰頭,露出一截有著一道疤痕的脖頸。
王后只消一眼,就能明白他全部的意思。
他也慢慢蹲了下去,兩人像是舞台上被操縱的提線木偶,王儲沒有任何反抗的意圖平躺在地,而王后坐在他身上,依舊居高臨下,手卻伸向那一截脖頸。
他感受著手底下跳動的脈搏,年輕的生命,是他開啟這局遊戲後培養出的小王子,但就好像調配藥劑時加錯了一個成分,得到了一個截然相反的結果。
回想著當初的憤怒,再到現在真相被揭開,一切的一切如同駭浪席捲,讓他恨不能親手磨滅這個「錯誤」。
脈搏的跳動越發明顯,躺著的人的呼吸聲也越發沉重,他自下而上地欣賞著自己的「幸運女神」,他肖想已久的王后殿下,似乎哪怕下一秒對方真的會下手,他的生命將走向終點,他也會將眼前這一幕永遠銘刻在自己眼裡,海藍色的眼瞳中仿佛有火在燒。
頭顱不滾到所愛的人腳下,便是肩上的重擔。*
「伊迪絲,你可以隨意處置我,你有這個權利。」
如情人間耳鬢廝磨的喃喃耳語,說出的話卻好似惡魔的暗示。
他去往遠征軍團的時期,也曾多少次在死亡的邊緣擦肩而過,連自己都認不清是否後悔過離開王城時沒有見王后最後一面,因為那一面也許真的可能是永別。但他無無比篤定的一點,就是他絕不後悔自己所犯下過的罪行,他接受來自王后的審判,承擔一切後果,卻必定不會後悔。
他自知有罪,但絕不悔改。
蓬鬆的黑髮散亂開來,視線稍稍有些受阻,王后看著被自己按在身下的人,一副把性命都交給他處置的樣子。而他明明正掐著對方的脖子,手指也忍不住用力,連指甲都刮出了血痕,但偏偏王儲沒有做出任何如他所想的反應。
遊戲明明就快要結局了。
郁源甚至忍不住想,如果小王子願意現在向他認錯,向他對之前過分的侮辱行為誠心實意地悔改,告訴他這只是一念之差的惡行,也許他會願意把最後一點遊戲進行下去,只差這麼一點點就可以完成,就可以徹底結束脫離這個副本。
但杜蘭德的態度已經說明一切。
他咬牙切齒道:「你不怕我真的殺了你?」
是杜蘭德犯下當初那件事,這個認知帶給王后的憤怒遠超其他任何NPC,在進入這個副本以來,他將最多的情緒和關注都傾注給了王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