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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聽言腦海中在回憶。
是興沖沖拿到錄取單的二十歲,還是成年禮上虎頭虎腦跳上他背的十八歲,還是喝醉追在他身後,笑眯眯說真喜歡他的十六歲?
時間一點一點地在倒退。
二十歲的第一場日出,不是元旦,是她生日當天。
晨光熹微,他陪她坐在山頂石階上,任由她犯困靠在他肩上,給足儀式感地拿出準備好的小蛋糕,點燃粉色的蠟燭,放在她手上。
「念念,生日快樂。」
生日過後的出國,傅聽言帶隊離開,候機室里是匆匆趕來的宋念安。那一刻,站在他面前的好像不再是當年那個笑眼微彎,無憂無慮的小孩。
而是已經溫柔懂事的宋念安。
那天,暴雨下得越烈,她的話音越輕:「傅聽言,你說話不算話。」
「明明說好不走了。」
他只能回她:「再一次,我會平安回來。」
再到阿耶於的徹底切斷聯繫。
手機里最後一通消息,是宋念安:[哥哥,我等你。]
......
而時間再往前,十八歲成年禮那天,傅聽言第一次陪宋念安喝酒,就是為了她之後的安全,想灌清楚她的酒量。
只是沒想,喝醉之後的宋念安,趴在他身上,喃喃地,毫無保留地說出了自己珍貴的,本該只有自己知道的那最後一個願望。
「我想,和哥哥,永遠在一起。」
「這個願望,是不是很難實現啊。」
......
最後一刻划過腦海。
是她十七歲那年,第一次暴露心思。
藏起第一名的成績單,鼓起勇氣,只是問了一句:「哥哥,你很喜歡那個姐姐麼?」
......
......
畫面太多,而分不清究竟哪一刻才是宋念安懂事的起點。
傅聽言卻在回憶里找到了自己太多暴露出來的馬腳。
生而冷淡的脾性,卻在她面前完完整整地捧出了炙熱的心,做著那些以前根本不可能會做的事。
會因為練跆拳道練到受傷,而心疼內疚;
會因為鬧進警局,怕她受傷而一路慌張趕去;
會因她情緒的高低起伏而被影響;
會毫無條件地陪她日出,看電影,看演唱會;
會次次在意她說的每一句話,滿足她每一個想完成的願望。
傅聽言同樣記不得自己是在什麼時候淪陷進去而不自知的。
以至於直到看到宋念安發來的緊急消息,傅聽言會在那一瞬間心跳惶然無度,再怕出事。
後果,想都不敢想。
所以,所有的沉默好像在這一刻都化為了動力。
然而,宋念安並不知道傅聽言這些想法。
沉默之中,她還是覺得自己白天和徐穗淇說的分析,只是分析。
她就算知道傅聽言現在對自己的喜歡與以前大相逕庭,依舊沒能打破防線,那道因為暗戀太久而會自然變得不確信的防線。
傅聽言的眼裡有心疼,更多的是憐愛。
都說感情最怕產生的就是憐愛這一層,偏偏,傅聽言自己都沒能辨清,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的感覺。
望著她眸底一瞬而過的希冀,他喉結微滾,想起她剛才問題——
「會哭的孩子有糖吃,那會笑的孩子,能不能更討你喜歡?所以我不哭,還有沒有糖吃?」
溫熱的呼吸打在她唇間,他說:「不會因為笑而更喜歡你,是因為先喜歡了你,而偏愛你的所有。」
「可是——」兩個字一出,莫名的難受就在衝破防線,宋念安所有不安鑄就的不安全感,其實很簡單的,就是想聽這一句話。
他說:「先喜歡了你。」
宋念安抬手擦了下氤氳濕意的雙眼,囁嚅:「可是,我沒長大,你也說喜歡我。」
她越想越彆扭,最後乾脆控訴起來:「你就沒不喜歡的,我你說喜歡,爺爺你說喜歡,然然你說喜歡,清清你也說喜歡,鳶鳶你還說喜歡,你怎麼這麼多喜歡啊。」
傅聽言哭笑不得,一把扯下她還在擦眼睛的手,看著她,無奈道:「給你喜歡什麼時候和他們一樣了?」
宋念安低下腦袋,不吭聲。
「不喜歡會每年都只帶你去遊樂場?不喜歡會每年都趕在放假前回來陪你?不喜歡會次次背喝醉的你回家?不喜歡會陪你等二十歲的第一場日出?」傅聽言笑了,隨便舉都是例子。
他捏了下她鼻尖,「這麼喜歡,還想我怎麼做?」
光華一點點地照進宋念安心房,無形的烘托,心跳都有了悸動的節奏。
私心不想再看到她的委屈。
傅聽言這麼久的堅持,也終於在她面前,選擇徹徹底底的妥協。
也許是彼此都有防線,小心翼翼。
但擺在面前的感情已經足夠清晰,喜歡早已一絲一縷地浸透心房,快要走到無法遮掩的地步。
室外都是凜冽的風聲,北風呼嘯而過,嚴寒掃盡整片廣袤地域。
冷風越是尖利刺骨,越是襯得室內溫熱覆暖,熾熱的氣息染在窗戶上,像是有了氤氳的封層,抵禦外界所有的侵襲。
只有兩顆心和彼此交纏的氣息,滾燙著。
傅聽言微微起身,到和她視線相平的位置。
嗓音黯啞喊她:「念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