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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弈洲瞧著她,無奈地嘆了聲氣:「一會跟我走?」
「去哪?」
「哥帶你去喝點消愁酒。」
「......」
然而,另一邊和幾個隊友從訓練場上下來,準備去休息的傅聽言突然收到宋弈洲發來的一則視頻消息,點開的背景很吵,還有自帶特效的笑聲。
孟沛霖聽這聲音好奇,「誰啊,這大晚上還發視頻給你?」
一旁的隊員一聽都來勁了。
傅聽言只是拿著手機的手一退,完美避開他們的觀察,漆黑的眸無波無瀾,眉宇間的倦怠融著冷漠,「該休息的都休息去。」
隊員們彼此對視幾秒,不約而同笑了。
這麼晚了,還能有誰?
但說實話,傅聽言還一開始有點不明所以,因為宋弈洲的視頻開場,鏡頭直接送了他個大酸菜缸,而後過了三秒,突然一轉,正對向的,才是他這個禮拜都沒見著的,似乎是在躲他的小孩。
整整一個禮拜,季老幾次讓他去吃飯,宋念安不是開會就是有約不在家,擺明了有小心思,就連季老都以教訓毛栗子為由,說:「你這小孩,讓你好好待著,非要瞎跑,哪天讓人給賣了還替人數錢?傻狗。」
毛栗子像是心有靈犀,瞅瞅季老,瞅瞅傅聽言,再瞅瞅那個空著的房間,「嗷嗚」一聲,挫敗可憐地癱在地上。
......
所以現在,傅聽言盯著屏幕里放大版的宋念安,心頭倏然划過一悸,難以言喻的感覺。
有點像是塞滿棉花的琴弦,被人不知某刻地刻意撥動了。
*
宋念安是沒想到,宋弈洲說請她喝消愁酒,還真的是去大排檔喝酒。
其實他倆性子有點像,從小到大有拘束,但都能在拘束里鑽空子,玩得野,兩人沒什麼忌口,也都吃大排檔。
以至於宋念安第一次見那跟在宋弈洲身後的小姑娘,就是眼前這家大排檔。
宋念安以前酒量還行,但自從從醫之後,很克制地近幾年都沒怎么喝了。估摸著酒量退步,但還是無所畏懼地點了一整箱的啤酒。
不同於別的哥哥姐姐,宋念安很喜歡大排檔這種藏匿萬數煙火氣的地方。
這裡遮起的帳篷,就像是在偌大繁華的都市裡存留著某種隱秘的,能讓人爆發傾訴欲的韻味特色。
但奇怪的是,今晚的宋念安傾訴欲並不強。
與其說是不強,只是心裡那點話,她都有點不想分享,無論對面坐的是誰。
所以沒兩瓶,宋弈洲那邊電話來,好像有事時,宋念安就讓他走了。
宋弈洲不放心,宋念安只是敬了他一瓶,「喝完趕緊走人,我要一個人待會。」
一個人待的結果,就是很莫名地,在旁人都歡聲笑語的時候,會襯托得她這邊格外落寞寂寥。
大大的紅色帳篷撐在頭上,一桌與一桌之間靠得很近,但憑空就像是攔了三八線,屏障到歡聲笑語都是外面的。
興許是酒精的刺激,宋念安突然想到白天會議之後,她去找那個新入組織的女孩,女孩和她滿含哭腔時哽咽說的話:「念安,對不起,我只是一下子不知道怎麼才能緩解這種害怕,但我當初加入組織真的是為了救人,我想救人,我想用我所學的醫學知識去做好事,你相信我......」
語無倫次的話,女孩的語氣像極了她第一次面臨瘧疾感染風險時的無助。
曾經的自己,隻身在國外,同樣出現過無援無助,心態崩到一閃而過想回家的念頭。
好像就是在那個戰爭硝煙的地方,能回的中國就是風雨怎麼都入侵不了的安穩港口。
但宋念安身上掛的是無國界醫生的工作證,是早就沒有退路的選擇。
大概是因為知道維和部隊的駐地在阿耶於,宋念安鬼使神差地在報名地域時,特別申請了要去阿耶於,沒敢告訴老院任何人。
因為她知道,家裡最先不會同意的就是季老。
姐姐季向蕊曾經就因為戰地記者這個身份讓家裡人在看到國內最新一線消息時,心驚膽戰,季老只希望宋念安好好的,無論做什麼,安全第一。
老人家年紀大了,不想孩子再漂泊在外。
只是那時候的宋念安不懂,還叛逆。
直到消息傳到家人耳朵里時,季老好久都沒再理過她,冷戰也要把氣撒完。
正好碰上那時候阿耶於一次瘧疾爆發,宋念安危險傍身,那一刻,她才後知後覺地突然發現,自己那時候的無助是沒人能訴說的。
以前還有傅聽言可以偷偷告狀。
可傅聽言在秘密任務期間,宋念安找不到他,怎麼都找不到他,以前的電話成了關機,連嘟嘟嘟的期望聲響都沒有。
就算他們那時是在同一片土地上。
這真的就像是玩遊戲時的拋骰子,越想要哪個數字,就越不會出現。
慢慢地,宋念安發現,長大後的喜歡好像一點點地開始變得複雜了。
她迷離地望著帳篷外靚眼的星月,喝著酒,腦海中閃過傅聽言臥底期間幾次救她的情況,心裡沒有慶幸的開心,更多的是沉重的負擔。
這就像極弱勢的那方,總怕給對方帶去麻煩。
她不是第一次回想,忐忑,過去的自己那麼勇敢,那麼願意大張旗鼓,明目張胆地表達自己的喜歡,滿足了自己的一時之妄,有沒有給他帶來困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