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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沛霖自小沒有雙親,和奶奶一起長大,以至於那件事爆發之後,他很長一段時間都吃不好睡不好,渾渾噩噩。
即便後來上了軍校,現在當了軍人,光榮了。
那件事卻依舊是他心坎中的一根刺,軟化在骨髓,拔不出來。
所以面對芮薏父親的問話,孟沛霖沉默之後,沒給出答案。
因為他不確定。
不確定的因素太多了,談及以後,不僅僅是愛情,還有他的能力......和家庭。
芮薏是捧著童話故事書長大的漂亮大小姐,但他不是。
所以她選了他,他真的能給她想要的麼?
孟沛霖一向這麼篤定的人,第一次沒了答案。
傅聽言看出了孟沛霖的顧慮和遲疑。
把蓋在電話上的紙拿開,眼見芮薏那邊的顯示從靜音到解除靜音,再到靜音,他這邊開了擴音。
「如果她就要你呢?」
孟沛霖極為少有地卸去眉眼的戾氣,淡淡笑了:「不覺得很虧麼?」
傅聽言抬眼看向他,「感情哪來那麼多盈虧可講?」
「我和你不一樣。」孟沛霖嗓音很低,有幾不可查的一抹冷涼,「我們家世不相當,發展不併攏,人生軌跡都不在一條直線上,硬生生扭在一起,只是因為一種念想。」
「你後面如果回國了,我應該還在國外。」孟沛霖抬眼時,軍襯頂扣的鬆散,混合在暖調光景下,將他的鋒利稜角都虛化緩和,但話仍是逃不過落寞,「被派在外,生死都不確定,我怎麼在國內安家?」
傅聽言眼見對話框裡,芮薏的「對方正在輸入」從延續到變回名字備註,似乎只在幾秒之間,聊天框歸於沉靜。
「司令給你的規劃中,有回國進行工作調動。」傅聽言把話說在前面,「你還有選擇。」
「如果我拒絕了呢?」
孟沛霖臉上笑意散去,只剩趨於冰涼的那抹眼神。
傅聽言看著他,不置一詞。
只是,隨手,就將擴音關掉,也可以說是一通操作後,芮薏那邊聽不到半點這邊的聲響。
芮薏瞬間急了。
[傅聽言!是不是信號不好?]
[孟沛霖說什麼呢?我聽不見了。]
[你回下我消息。]
然而,傅聽言看著這一連串的消息,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回,只是說:[網斷了,等等。]
芮薏這才緩下:[好。]
然而,孟沛霖不知道這些。
「如果我拒絕了呢」還近在耳畔,他只知道,這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就像是從天而降的驚喜,打破了他的束縛,給了他向前沖的希望。
可親眼看著心理隊離開的車影,周圍歡笑聲止,什麼都像回到了原先。
孟沛霖突然覺得交問卷那天下午,他被汪珈成攔著,居然心生著急,就怕自己完不成芮薏開玩笑給的十分鐘時差而著急,是有多麼可笑。
那天下午大概是他最不清醒,最想戳破那道隔膜的時段。
原來一不小心就陷進去,是這種感覺。
想見她,想陪她,想剖出每分每秒的時間去滿足她每一個撒嬌說出的願望,就像是著了魔一樣,毫無歸途。
一切發展,都變得可怕,又可笑至極。
孟沛霖淡淡扯了嘴角:「其實我很羨慕你。」
傅聽言就站在他面前,卻讓他無比羨慕,無關能力,而是他的感情基調,那麼純粹淨澈。
「羨慕我從小陪著她長大?」傅聽言說。
孟沛霖沒否認:「你了解她的一切,知道她所有的喜歡,可以毫無顧忌地選她,也不會有更多顧慮。」
傅聽言不再是居高臨下的姿態,而是坐在他面前,微揚起眉,說起:「錯了。」
孟沛霖:「什麼?」
「宋念安其實和表面看到的那個她很不一樣。」傅聽言一字一句,說得篤定又清晰,「她可以很活潑很可愛,在別人面前做所有人的開心果。」
「但人總有情緒,她是開心就笑,卻不像別人那樣,難過就哭。」
「她長得漂亮,家世也好,長這麼大卻像只小刺蝟,難過起來只會把自己藏進所有的刺里,不露出一點皮膚,讓別人都沒機會看透她的情緒。」
「你說我了解她的一切,不會有更多顧慮。」傅聽言只是用笑化解倏然沉重的氣氛,「但我現在還做不到。」
「只能說我運氣好,在她願意袒露自己的時候,我追到了她。」
話到這,傅聽言引出重點:「那芮薏呢,她比宋念安要願意袒露自己更多心思,你抓住了麼?」
孟沛霖竟如鯁在喉的澀意。
是啊,芮薏在他面前像是時時刻刻都充滿電,迫不及待地把自己都傾訴給他,可他帶有界限的了解,永遠停留表面。
傅聽言不能保證芮薏那邊的想法,卻能看到孟沛霖這邊動搖了。
「芮薏說過一句話,」就是那晚吃完燒烤,兩人在休息室外的對話,傅聽言現在原封不動複述給他,「感情里最缺的不是一根韌勁,而是怕孤注一擲到最後,只有自己在跑。」
孟沛霖明顯眸色泛了深。
傅聽言最多只能說到這:「政委那邊的飯局,既然報了你的名字,那就一起去,姜姝寧那邊麻煩的,我幫你做工作。」
「三月第二個周六下午一點,我告訴她了,該談的,好好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