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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光都能掃到他的手,宋念安呼吸忽地發緊。
消磨不去的摩挲感,她緊張抬眼,撞上他目光,聽他慢條斯理說:「循序漸進這麼多年,還不夠?」
「可你之前——」
「之前拒絕你?」傅聽言知道她想問這個,接上話後,鬆開了捏她耳朵的手,淡笑地垂眸,「知道我答應季爺爺照顧你到多少歲?」
宋念安看他,在猜:「十八歲?」
傅聽言搖頭。
想想好像從十六歲開始,他就不怎麼管她了,宋念安一下子知道答案,「十六歲?」
傅聽言笑了:「二十歲。」
宋念安訥訥,沒說話。
傅聽言眸底漫過一絲流光,落下的手透過厚重的羽絨袖口,找准了她藏在其中的小手,冰涼發寒,溫熱至燙的掌心覆上,像是驅散嚴寒最佳的治癒。
他勾唇:「只怪我們這個小朋友太心急了。」
這話被他這笑搞得羞赧更甚,小刺蝟暖和了,徹底收起刺,但話還是鋒利:「你之前拒絕我明明不是這麼說的。」
傅聽言目光沉靜融笑,「我怎麼說的?」
「小朋友是沒錯,」宋念安真就像是已經吃到糖果的小孩,慢慢理直氣壯起來,背脊驕傲挺起,直勾勾地望他,「但你明明之前拒絕我都說不喜歡。」
不知想到什麼,她頓時慷慨激昂:「對,你還說我就是小孩,哪有大人會喜歡小孩的?」
的確,就連這次回國,孟沛霖和他聊天,他都用這種幌子帶過。
那是因為九歲的年齡差本來就是無法避免的現實。
他不確定,一旦這種情愫發酵為喜歡,甚至再深入,會不會發生連他都難以估量緩解的棘手情況。
但從出國前,宋念安就下意識地躲他,再到阿耶於意外碰上,他最害怕的情況發生,傅聽言終於在鮮少的慌亂中發覺眼前這個小朋友於自己而言的重要性。
她是小朋友的前提,是她是他的小朋友。
傅老怕他當初應下會陪宋念安長大,是因為宋念安和傅蕙絨很像,又都是妹妹,這種習以為常的照顧很有可能日積月累後,難以轉變感情。
但宋念安和傅蕙絨最本質的區別,其實從一開始就定論了。
她總有本事把他的規律掀得一團亂。
他卻可以樂在其中。
就像阿耶於的絕密行動,傅聽言知道自己沒辦法立即脫身,但他又必須保證宋念安安全逃脫,所以3890的登船號是他在她出現之後就開始著手的意外發展。
可他萬萬沒想到危險會來得比預期還早。
甚至登船號都沒用上,傅聽言就重蹈覆轍地看到宋念安陷入危險,和傅蕙絨出事原因無二差別的危險。
同樣都是因為強氣流壓強,就像他心中的一根刺。
那一刻站在倉庫,連傅聽言自己都沒注意到,他仰頸安撫讓她閉眼時,他自己說話都是發抖的。
他知道她害怕出事,但二次傷害,他甚至比她更害怕出事。
如果宋念安出事,那這個任務就算成功,對傅聽言來說,也是滅頂式的功虧一簣。
所以在宋念安說出「哪有大人會喜歡小孩的」這句話後,傅聽言只不過微微加重了手上牽她的力道,掌心牢牢的束縛,綿密又纏綿。
「所以我的小孩,長大了麼?」
*
「咔嗒」一聲,火石擦過煙身,淡薄的紅光在冷意中明明滅滅。
新兵在收拾燒烤的攤子,而傅聽言只是站在一旁的休息室外,眼見著醫療隊朝著宿舍區越走越遠,雙手撐在欄杆上,煙燼掉落地面上,結起的薄冰都蒙上灰暗一層。
他不常抽菸,但煙身灼燒的倉促,又在時間中能有變得悠遠的能力。
能讓他放鬆。
芮薏也不是每分每秒都非得待在孟沛霖身邊。
既然他們小隊暫時也回宿舍區,那她就沒什麼跟著的必要了。
隨意靠在旁邊牆邊盯了傅聽言半天,芮薏發現這人還是跟個木頭一樣,一動不動的,像是完全不怕冷,反倒是她沒一會,就站得哆嗦。
後來實在吃不消了。
芮薏站在原地,跺了跺腳,而後從旁邊箱子裡抽出兩瓶礦泉水,朝傅聽言的方向走去,背靠在冰涼的欄杆邊,朝著他指尖的煙,揚了下下巴,「女士能抽嗎?」
傅聽言挑眉看她,「現在都不學好,開始抽菸了?」
芮薏哂笑地雙手比了個叉,「少拿你教小念安那一套來對我,我不吃。」
傅聽言沒出聲反駁。
男人的神色很快在黯淡光色中泛涼,又是神色冷淡的模樣,不動聲色就有將氣壓降低的本事。
芮薏冷不丁打了個寒顫,把礦泉水遞給他後,也不嫌誇張地說:「不是我說,你要麼避而三尺,要麼就打直球,你好歹也給小念安一點反應的時間成嗎,哪有你這麼追人的?」
像是聽了個荒唐玩笑,傅聽言不咸不淡地掃向她,「你追人就含蓄?」
芮薏噎了下,「那這不是看對象?」
她腦筋轉得快,知道自己絕不能在傅聽言這占了下風,「孟沛霖就和你一個樣,半天憋不出來什麼玩意,我要是不搞點直球,是要把自己凍死在北極圈?」
傅聽言嗤笑了聲:「還挺有毅力。」
「那可不。」說到這裡,芮薏還是自豪的,「要不然,我們小念安這麼多追人技能哪學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