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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布冷哼一聲,卻是鏗鏘有力、擲地有聲道:“若是重光將城丟了,只要性命無虞,布就不會怪罪半句。”
燕清:“……”
有話好好說,不要一言不合就煽情。
燕清頗不自在地輕咳一聲,先一本正經地感謝了一下呂布的無條件信任與感天動地的厚愛,再強調一番袁術跟他根本不具半點可比性,最後言歸正傳道:“只是還需緊閉城門,這些天裡莫叫他人進出了,以防走漏了消息。”
他的表情與話語內容分明十分嚴肅,然而因周遭流動的空氣都充斥著小心翼翼的味道,無形中被沖得和緩不少。
對此,呂布也似有所察,聽罷只輕不可聞地嗯了一聲,當場就命親衛去跟副將趙雲說了。
於是乎,壽春牆頭數度變換大王旗一事,其他諸侯暫無機會知曉,印象基本都還停留在袁術大張旗鼓地出兵打自己從兄上。
說起來,燕清真正主持的施粥不過一次,也就是伴隨呂布的那回,之後被其他事務纏身,基本就在自己官邸和議事廳之間兩點一線地過了。
好在為了不引起袁術的懷疑,令他避不進城反倒不美,燕清目前所做的事情也極有限,因此就他一文官在此,也勉強忙得過來。
然而燕清怎麼也沒料到的是,除了預期中希望達成的那幾個效果外,所做的這樁善事還給他個人招惹了一樁不大不小的風波。
這事還得從他在呂布軍入駐壽春城的二日後,送到他官邸上的一張拜帖說起。
深刻地吸取了郭嘉那回的慘痛教訓,除加強對信件的初次篩選工序後,燕清哪怕再忙,也不會放它們不管超過一天。
於是當揚州的大族之一,顧家送來拜帖後,燕清很快就發現了,秉著為呂布探探口風的心,他次日便焚香沐浴,親自上門,與又驚又喜的族長顧曦敘禮畢,得設宴待之,攜領入席,滿是親近之意。
待飲過數巡,顧曦已有微醺之意,忽道:“吾等仰慕重光之智略卓絕已久,今幸得瞻拜,更觀君有霞姿月韻,英英玉立,雅人深致,宛若天人,乃真名士也,心更歡喜。”
乍一聽,就與燕清過去打過交道的那些人的開場白無甚區別,燕清也對此習以為常,客氣地也恭維了對方幾句,並未提防半分。
不想有意觀察這鐘靈毓秀之人的顧曦,見燕清神采英拔,談吐優雅,卻又進退有序,處之泰然,心中更覺滿意,終於下定決心地撫髯一笑,話鋒一轉,蘊意也隨著劇變:“又聞重光尚未婚娶,亦不曾過問擇婦一事,然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此為由古至今之常理也。”
“而曦家中恰有一女,乃正妻所出,往來最為鍾愛,常得某精心教誨,現年方二八,年歲可不正與君相當。又幽閒有容,飽讀詩書而腹有英英才氣,正是秀外慧中之婉娩好女,堪為偉丈夫之良配,定不至辱沒重光之天人之姿。”
提及女兒品行容貌時,顧曦口吻雖謙遜,用詞卻半點不卑亢,頗有幾分引以為傲之意。
末了他矜貴一笑,對表面雲淡風輕、內心實則五雷轟頂、目瞪口呆的燕清懇言道:“倘若得幸,曦欲與重光結秦晉之好,願將小女許君做夫人,試厚顏招君為婿,不知君意下如何?”
第48章 花容月貌
燕清並不知曉的是,那日他與呂布前去施粥濟民,恰恰遇上了顧家千恩萬寵在一身、嬌滴滴的嫡女顧詩乘輿出行。
即使人來人往,車流馬行,她仍是一眼就望見了那溫潤如玉、眉目如畫的翩翩君子,初開情竇的小姑娘懷揣亂撞小鹿,忍不住偷偷命婢女打聽了那人名諱。
才有了顧曦起初不甘不願的拜帖,再到也被其風采傾倒,真心愿將小女下嫁的舉動。
見燕清並未欣喜若狂地滿口應下,顧曦不由得更滿意了,於是通情達理地並未當場要燕清表態,而是委婉地表示這番對話是私底下進行的,又寬宏大度地容他先回去考慮幾天,再做答覆。
燕清謝過回府,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默不吭聲地將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裡,靜思冥想了好一會兒。
說起來,史上鼎鼎大名的諸葛亮,在姻緣上的際遇倒跟他這回的無甚區別,是蒙沔陽名士、又與荊州劉表為連襟的黃承彥親口招婿,從出言不知天高地厚、有心在荊謀求發展的無名村夫一躍上了登龍之路,得了堅實強大的後盾。
認真論起來,燕清此時除了因誅殺董卓時攢下的好名聲名氣,及在呂布勢中所述要職外,實則在這東漢末年裡是半點經得起推敲的家世與資歷也無,當的是無根無基,比祖輩父輩都做過官的諸葛亮還差得遠了。
出自揚州赫赫有名的世家之一,由顧家族長顧曦慎重地親自開口提議,欲許的還是嫡妻與其所出的聲譽良好、正處適婚之齡的愛女……
能有幸得到這樁婚事,任誰來看,燕清都毋庸置疑是祖上燒了高香,百利而無一害,那位顧家小姐更是明晃晃的下嫁。
燕清卻很是猶豫。
其中最大的一個原因,就是如今他與主公呂布之間的關係似是親密無間,可有古話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呂布生性多疑,誰能保證之所以此刻會這麼信任於他,不是因他的單薄背景,註定要全然依附自己軍勢,所以定會盡心盡力地輔佐呢?
哪怕他這樁婚事也能給企圖將根扎入揚州的呂布勢帶來不容小覷的利益,呂布卻很可能只會注意到他與世族嫡女結親、臣勢壯大的弊端。
燕清並非排斥娶妻生子,只是不希望本末倒置——妻族勢大,易叫最重要的主公猜忌於他。
若不是顧曦的這些話不是在大庭廣眾下說的,且以他老牌的豪門權貴一族之長的身份,也毫無必要拿愛女的閨譽做代價,行什麼離間之計……燕清差點要習慣性地陰謀論一下了。
畢竟是人生大事,燕清足足想了一炷香的時間,才暫且作出決定:先去看看顧家小娘子的模樣,再去試探下呂布的態度。
——作為一個審美和口味皆都正常到堪稱庸俗的大老爺們,燕清的喜好很簡單明了:豐辱翹臀的非人妻熟女。
要是身體健康,別一天到晚湯藥不斷病怏怏的,再有雙大長腿就美妙極了。
至於相貌,倒不指望能與見過的閉月貂蟬媲美了,天姿國色的大小喬甄姬鄒氏一流也不敢肖想,但就算不求絕代佳人,也得是順眼的小清新。
雖牽扯到諸多利益關係,可這樁政治聯姻對燕清本人而言,到底意味著他娶回來後要面對一輩子、互尊互愛的正妻,怎能不慎重一些,自己多相看幾眼呢?
要不能兩情歡欣,夫唱婦隨,就還是寧缺毋濫吧。
燕清想清楚了,因此事不便聲張,就先請趙雲幫忙保密,再由他派人暗中搜集顧家小姐的畫像。
然而名門望族出身的深閨少女的模樣又怎是外人能輕易窺見的,出入又都戴帷帽,趙雲倒是盡心盡力,派出士卒不少,可多是一無所獲。
倒是有個機靈的在這一籌莫展的困境裡另闢蹊徑,煞費苦心去顧詩常光顧的一家首飾鋪里臨時充當了幾日夥計,再將窺見的容貌描繪下來。
待燕清驚喜地拿到這得來不易的畫卷一看,嘴角頓時抽搐不已。
就憑這慘不忍睹的畫技……
倘若真信了,那歪鼻子瞎眼沒唇的顧家小姐,大概還不如野原新之助生得圓潤喜人。
不過此人的做法倒是給了燕清靈感,他索性親自上陣,去這首飾鋪里製造了一場偶遇。
不知究里,卻意外見著了近來叫她茶飯不思的心上人,被侍女們護著躲在一邊的顧詩可謂是心花怒放,根本不聽她們急促的低聲勸解,悄悄掀了紗簾的一角,小心翼翼地往那玉石之聲的源頭看去。
說來也巧,正耐心和受寵若驚的掌柜說話的燕清似有所覺,將視線不著痕跡地移了過來,碰巧與她好奇的窺探對上,微訝地一挑眉,旋即眸中含笑地淺淺頷首,又體貼地在掌柜的發現端倪前,將目光移了回去。
呀!
初回做如此離經叛道的偷窺之事,偏偏被正主逮了個正著,顧詩險些失態地驚叫出聲,好在理智尚存,只慌忙鬆了手中緊揪的紗簾,匆匆往後退了幾步。
那日見著對方,雖為其姿若天人、丰神俊逸而驚艷不已,終究是離得太遠了,哪似剛才,這琅琅美玉的每一絲紋絡,都能看得分明。
又捂著遍布紅霞的雙頰,哪管侍女們擔心的關懷追問,當得是心跳密密如急雨,閉眸吶吶,半日不成語。
燕清順利達成目的,也不再刻意尋些話頭叮囑掌柜,而是很快告辭了。
一出店門,燕清倏忽之間就斂了溫和的笑模樣,邊往自己官邸行去,邊若有所思。
憑心而論,雖做父親的看子女時往往自帶美光濾鏡,於是評價難以客觀,可顧曦所言,倒是非虛。
燕清在略施小計,與相親對象切切實實地打了個照面後,可謂是親眼印證了這一說法。
雖光這一面不可能看出對方品行如何,可光從容貌上看,顧家小姐的確是個雪膚花貌……的蘿莉。
模樣再惹人憐愛、如花似玉,放燕清原來的時代里也是個妥妥的未成年,更何況東漢末年的營養遠不如現代好,對這麼一個稚氣未脫且嬌嬌弱弱、又要胸沒胸要臀沒臀,身高竟還沒到他胸口的所謂適婚好女,燕清光想像一下新婚之夜都覺得是種犯罪,哪裡還提得起半點興致,唯有胃口全失,悵然長嘆的份了。
——從此再不怪曹孟德關雲長皆好貌美人妻。
要燕清殘害家世尊貴、又愛慕自己的小蘿莉,他寧願挑戰一下,向較親曹的蔡邕試著求娶對方喪夫在家的女兒,鼎鼎有名的才女蔡琰。
趙雲聽燕清沒精打采地交代他無需再忙活,道要自行想想該如何回絕這樁婚事才不傷雙方和氣,又觀燕清神色懨懨,似有失落,不禁誤以為他與其相看後才受的挫。
一時間極替他家軍師祭酒感到憤憤不平。
趙雲緩緩將目光落到燕清神情黯淡,卻半分無損姝麗顏色的臉上,搜腸刮肚了會兒,才幹巴巴地安慰道:“重光才華橫溢,聞名於天下,何必為此傷神?不過是些個踩低捧高、有眼無珠之輩罷了。天下女子何其多也,大丈夫何患無妻!”
燕清聞言一驚,本來拒婚倒沒什麼,畢竟知道此事之人不多,也非多嘴之輩,他在請趙雲助他一臂之力時,所給的說法也是他或有意求娶對方,而非顧家欲招他為婿。
但要是這黑鍋害個無辜的小姑娘來背,那他就缺德大發兒了,忙肅容解釋道:“子龍可別誤會,全乃清之過也,卻與顧家女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