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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弄巧成拙,反倒激起對方鬥志,燕清也堅信,除非曹操真捨得把忠誠可靠、力大無窮的古之惡來保鏢典韋留下,否則就不可能對強大如他家主公造成什麼真正的不利。
論起一對一的對決,能夠戰勝呂布或是危及其性命的人,恐怕這世上就不曾存在過——哪怕是得後人盛讚的武中豪傑,譬如典韋、許褚和年輕時的黃忠,這些悍將,筆者在給予評價時,也是“堪與呂布戰平、”“與呂布交戰不落下風”,而不敢斷言他們真有超越呂布的本事。
由此可見,呂布是公認的武將巔峰,是絕無僅有的存在。
卻不想無心插柳柳成蔭,反倒激起張郃心裡日積月累下的憤怒,才有了臨陣倒戈的奇事。
燕清這的意外收穫,姑且不提,且說非常巧妙地掩藏著自己消極怠工的事實的曹仁,在發現那手持長弓,箭無虛發,招招精悍,當得是春風得意,卻從未在呂布營中見過的銀鎧將領時,就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於是,在這不經意間,就順理成章地掃到了對方的坐騎。
這一眼非同小可,直叫曹仁肺腑具寒、目呲欲裂、如墜冰窟。
這神駿非凡,通體漆黑,無一根雜毛的高頭大馬,可不正是主公絕不借於他人的愛騎絕影?!
換做旁人,或許只會覺得眼熟,在真正做判斷之前,還會有所猶豫。可身為追隨曹操多年,與其朝夕相處多日的從祖弟,他又豈會認不出那是叫曹操愛不釋手、頗引以為豪,道千金易得、寶馬難覓的愛駒!
絕影如今落入他人手中,那隻帶了一千餘人就前往青州的主公,恐怕也……
凶多吉少了。
曹仁一雙虎目盈滿淚水,死死地瞪著在遠處彎弓搭弦,不亦樂乎的太史慈,雙手劇顫,幾乎握不住手中兵器。
半晌,他悲愴異常地嘶鳴一聲,面上所掛之絕望痛恨,深切如深受重創的野獸。
可憐太史慈上一刻還如魚得水地東射西射,每出一箭,便有一人倒下,下一刻就被那原先只意思意思出點力,光明正大地偷懶的曹營將領當做殺父仇人一般,一個個恨得咬牙切齒,雙眼通紅,有大波雄兵包圍過來。
難道他剛才在自個兒尚且沒注意的情況下,射了個曹營當中的重將不成?
太史慈滿眼茫然,很是莫名其妙地東張西望了一番,才開始繞圈子溜他們——開什麼玩笑,他的兵可都是不適合近戰的弓兵,哪兒經得住那擺明要以血還血,一副不惜一切代價找他拼命的曹軍騎兵的衝擊?
太史慈被攆得只有領人往克制騎兵的己方槍兵陣中狂鑽,渾然不知就是自個兒新得的好馬,黑毛給他拉滿的仇恨值。
第135章 初戰告捷
太史慈忽然成了曹軍不顧一切追殺的眼中釘,這般風頭,居然把呂布都蓋過去了,頓叫呂布極感稀奇有趣,下手卻毫不客氣,麻利地帶著兵馬包抄過去,不過短短一瞬,就把失去理智、滿心只有殺了這膽敢騎著多半是主公遺物的愛駒耀武揚威、明晃晃地刺激他們的太史慈給剁成肉泥,好報仇雪恨的曹仁所領的部隊給吞食小半。
曹仁蒙受這般慘烈損失,饒是恨得牙根都被咬得發顫,頭腦還是被迫冷靜下來,及時止損,下令撤退了。
他的人馬一退,剩下飽受頗有聲望的張郃倒戈所打擊的袁軍自是獨木難支,且戰且退,終於完全避入營盤當中。
也就是太史慈光明正大地騎著黑毛,在戰場上風騷異常地偷著人頭,不知不覺地就背上一口比搶馬要嚴重得多的黑鍋,且強烈激起曹軍的鬥志。
面對一窩蜂湧來,兩眼通紅,神情猙獰的精兵,別說自忖有以一當百本事的太史慈了,就算是武藝冠絕天下的呂布,也不可能膽兒肥到敢跟足有幾萬號人的敵軍對上。
那不是英勇,而是找死。
頓時一掃之前的風光得意,太史慈死命催胯下黑毛,讓它跑得飛快,依然只能狼狽地東竄西竄,被那悍不懼死的曹兵的亂箭射了一身——其中幾下還是虧了不惜己身的親衛的阻擋,才險而又險地剛避開要害。
於是這剛剛上任的別部司馬,還沒得意幾天,這一仗打下來,就毫無疑問成了傷者里傷情最嚴重的一個。
也因他無法獨立行走,同時成了享受燕清新發明的,剛開始在正式戰場裡派上用處的醫用擔架,給仔細抬回來的高待遇的第一人。
在士兵們為勝果歡呼,相互吹噓著,期待這回掙下的功績夠不夠叫他們晉升之前,作為能讓戰況進行得如此順利的拉怪英雄——太史慈,早就唯有氣息奄奄地躺在乾淨的白布上,接受著扶傷營的拔箭止血,消毒清創和fèng合包紮。
他就像是被針扎滿了窟窿的針線包,渾身上下,除有盔甲包裹的地方和護得好好的頭頸外,根本沒剩幾塊完好的皮肉。
因他是最早失去作戰能力的大將,在被送下戰線搶救時,頓時引起了所有留在後方的謀士們的注意。
燕清皺了皺眉,感嘆道:“慘。”
郭嘉點了點頭,心有戚戚地嘖道:“好慘吶。”
賈詡也面露不忍:“兵器果真為兇險之物。”
陳宮絮絮叨叨:“得虧有扶傷營,方能讓如此傷情也得到救治。竟連掌管弓兵,在後方補應的太史將軍都負傷如此之重,不知前方戰事究竟如何了。”
這話題登時勾起了來圍觀太史慈的這幾位幕僚的興趣,幾人便熱火朝天地圍繞著太史慈這個重傷員,以他做出發點,開始推測戰況了。
不過他們特意離得較遠,倒絕不會耽誤他接受治療。
太史慈:“……”
好在按扶傷營營長,也就是在華佗門下學習多年的三弟子的說法,太史慈這一身看著可怖,其實並未傷及筋骨,都是痊癒後就能恢復活蹦亂跳的皮肉傷。
唯一需要擔心的,就是會否因傷創處因處理不足而感染髮熱,從而危及性命了。
作為永遠在牌里屯上兩張關鍵時刻救命用的桃牌的人,燕清對這倒不愁,只肅容交代他們,倘若太史慈傷情有變,都需第一個通知他。
儘管太史慈這副模樣看著慘兮兮的,死裡逃生,萬人恨其入骨的遭遇也很惹人同情,但只要一看到他已淪落成這樣,還毫無自覺,不解曹軍怎麼就跟吃錯藥似的非要弄死他不可,那茫然呆愣的模樣,燕清就很不厚道地想要發笑。
他輕咳一聲,好歹保住了眉宇間的沉重,擔憂地詢問道:“子義這回虧損過多,可要煮些滋補藥湯,給他補補氣血?”
“太史將軍如今虛不受補,待創口癒合……”
燕清一臉關心,聽得連連點頭,又溫聲請託幾句,在確定到時候太史慈渾身因合創而發癢時,保證就能喝上奇苦無比的大補良藥後,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除了倒霉催的太史慈成了少說也得躺個把月的重病號,無緣接下來的戰事外,無論從什麼角度來看,呂布所引領的這場初戰,都稱得上是大獲全勝。
呂布這一頓迎頭痛擊,無論是大將叛離前還挨了頓淋漓痛批、被氣得昏厥的袁紹,還是以為曹操遇刺身死,因此感到痛苦不堪,除要手刃仇人太史慈與報復收容他的呂布勢外、堪稱一蹶不振的曹仁,皆都不可能立即振奮得起來。
呂布也看得分明,便任命油嘴滑舌的甘寧,與因此看他不順眼的張遼一起負責具體的善後工作,包括運送傷員,清點繳獲,打掃戰場,為防惹出瘟疫,還得把屍首挖坑掩埋,己方兵士的遺物妥善收歸……可謂是繁瑣得很。
越是煩人的作業,磨合起來就越能增進感情。
觸景生情,呂布不自覺地就懷念起當初被軍師祭酒逼著背書的美好日子來。彼時他不識好歹,實在不樂意,為此陽奉陰違,看穿他企圖的燕清只有專程留下來監督他,徹夜獨處了好些時日。
一思及燕清花在他身上的點滴心思,呂布心裡就跟喝了蜜糖似的甜滋滋。
只憾他那時身在福中不知福,被哄騙著多讀些內容枯燥晦澀的古籍,也只當成是避之唯恐不及的苦差事。
尤其是後來燕清曾以“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千鍾粟,書中自有顏如玉”相勸,而完整的《勸學文》,更是深得蔡邕喜愛,對此讚不絕口,索性命工匠刻在各所由他們開設的學舍門前。
呂布表面上深以為然,虛心受教,其實卻不甚苟同。
黃金屋也就聽著得勁兒,其實哪兒是人能住的地兒?冬不暖夏不涼,別把眼睛都晃瞎。他是半點都不稀罕,哪天真感興趣了,自己造上幾間都是易事。
就是那叫他神魂顛倒,精妙世無雙的美顏如玉……一等他慢慢開了竅,反倒不再近在咫尺了。
燕清卻是打定了主意要培養他這好習慣出來,久而久之,呂布還真習慣成自然,養成了有事就看些經史子集、殘本兵書,沒事就讀點不正經的帶圖小話本的習慣。
突擊檢查了幾次,燕清就半點不似之前那般擔心他不上進向學了。又因有事務纏身,終日忙得不可開交,發展到現在,甚至連稍微親熱一會兒的個功夫都沒有,共浴還得提早說好條件,省得自己不顧他勞累,趁機動手動腳之後,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呂布起初很不服氣,他對自己的自制力,一向是極有自信的,明知重光如此辛苦疲憊,又哪兒會似不知體貼的急色之徒般胡亂糾纏?
燕清見他義正辭嚴,信誓旦旦,還真當自己可能低估了他,天真地信了一回,便不再費心避他,大大方方地解了衣裳,進了溫度適宜的香湯。
……在軍師祭酒脫得寸縷不掛,羊脂玉般的皮膚細膩白皙,在朦朧水霧間,被染上淡淡的胭色時,直勾得呂布心神蕩漾,看得眼都直了,只怕連自己表字是奉先都快忘得一乾二淨,哪兒還把持得住?
呂布頭次沒能忍住,將毫無防備的美人給徹底拆吃入腹,而因輕信吃了大虧的燕清就記得一清二楚了。
再到下回,呂布就只能老老實實地遵守規矩,要麼在床榻上等待臨幸,要麼被允許守在屏風後面聽聽響動,時不時跟燕清說上幾句話。
總而言之,通過念書考試來出人頭地,在呂布看來,雖是燕清親口提出,一手主張,他本能地大力支持的,心裡卻在第一時間就認定這法子只適用於鼓勵寒門士子讀書,而不適合他這個做主公的採用。
這條路子瞧著磨磨唧唧,拐彎抹角,出人頭地還得經人批閱,看得不得賞識……遠不如上陣殺敵,切切實實地建功立業來得直接痛快。
不過外人有所不知的是,呂布最初在丁原麾下效力時,不僅最先做的文職工作,還做得很是有模有樣,絕非不通文墨的大老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