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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是普通士人,看在書館、學堂和造紙術的份上,也會自覺積點口德。

    在久不出江湖的燕清使出吹牛逼的看家本事,三分之一是真情流露,另三分之一是闡述事實,最後三分之一是誇張修飾,渾然忘我地將自家主公誇得天花亂墜,叫許劭也聽得一愣一愣的時候,根本不記得呂布就在小廳。

    這會兒能聽得一清二楚,連深蜜的膚色都擋不住臉上的赧然。

    原來在重光心中,布竟是如此正直高尚、輝煌宏博之人?

    第88章 魯姓富豪

    等燕清侃得差不多了,命人將暈暈乎乎的許劭送去方才安排的府邸上後,才猛然想起自家主公還被他晾在里廳,老老實實地等著。

    沒想到計劃趕不上變化,沒讓呂布派上用場,燕清暗罵自己一聲,趕緊掀簾入內,準備請罪。

    然後就見著呂布不急不惱地歪在長塌上,後腦勺枕在胳膊上,一副神遊天外、恍惚飄然的模樣。

    這是怎麼了?

    燕清萬分不解,輕喚一聲:“主公?”

    呂布神不守舍,只木愣愣地坐起身來:“噢?該我了?”  

    燕清下意識地上前一步,攔著他解釋道:“事已決,勞主公白等一趟,乃清之過,請您責罰。”

    呂布面無表情地哦了一聲,半晌才真正反應過來,既帶著幾分不可思議,又含著幾抹意猶未盡地咂了咂嘴道:“已經完事兒了?”

    燕清滿腹狐疑地打量著明顯不對勁,跟剛磕了五石散導致整個人都飄在雲端似的不在狀態的郭嘉有說不出的相似的主公,直到聽見他漸漸回過神來,卻仍是心不在焉地應道:“嗯。”

    他心思靈透,又知其頗深,姑且看不出來,那世上恐怕也找不出第二個能窺破呂布此時此刻心境的人了。

    呂布尚且沉浸在被心愛的先生以溢美之詞給來來回回鍍了幾層熠熠奪目的金子,成了一尊金碧輝煌、閃閃發亮的神像的美好幻境之中,樂得一時半會不願意醒來。

    別的不管,燕清見他即使白等一場,也半點沒要懲罰自己的打算,自然不會閒得沒事兒去討一頓打,而是順水推舟地將此頁翻過了。

    他想了想,語重心長道:“距子將重開月旦評尚有一月之久,主公當稍安勿躁,一面照舊出軍討伐賊寇,一面靜候佳音。”  

    “無論子將所給的品評是什麼,都盼您能平常待之,切記大喜大怒。”

    呂布嗤之以鼻道:“只要能得重光肯定,那些個秋後的蚱蜢究竟如何看布,又與布何干?至於那甚麼蛋蛋評,”他頓了一頓,面露嫌惡地發著牢騷:“也不過是一些個閒得沒事只會成天擺弄筆桿子,瞅誰誰不順眼,就彈劾這個唾罵那個,平日裝得憂國憂民,事到臨頭就只敢帶著家眷抱頭鼠竄的狗屁文人,特意折騰出來提高自己身價,再提拔同階同僚的名堂,哪怕得句唾罵,於布也不痛不癢,而得他肯定,也沒甚麼值得歡欣的。”

    燕清哭笑不得地糾正道:“明明是月旦評,由月初出評之意,怎在主公口中,稀里糊塗就成了蛋蛋評了?”他還擔擔麵呢。

    他雖然愛極了呂布這副唯我獨尊、霸道無雙,絲毫不被流言蜚語侵擾的自傲模樣,又被這表示不屑的一掀薄唇、似笑非笑、端的是睥睨眾生的英俊面龐給惹得怦然心動,依舊穩住了陣腳。

    他雖板著張俊美端麗的臉,卻是情不自禁地放柔了聲音,好好勸道:“主公萬萬不可如此作想!子將身懷識人舉士之能,又素有賢名在外,為眾目所睹之餘,極受追捧。公開評人之舉,縱有釣名沽譽之嫌,譁眾取寵之意,然世上並無完人,他不過愛些虛榮盛名,也是情有可原,不應把可取之處也一概否決。清絕非聖賢,不過因運而起,有幸占了個智者的虛名罷了,著實愧不敢當。”  

    “更何況人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縱前頭百言百中,您身為一勢驕傑人主,也不當以一家之言為行事基準,而應開賢納諫,集思廣益,求同存異,有容納忠言逆耳的胸襟。再觀您麾下謀士,無論是遠在許縣的文和,還是近在身邊的元直,都……”

    呂布耐心十足地聽著,最後點了點頭,誠懇道:“重光所言有理,布亦曉得了,方才只因與重光難得獨處,心中歡喜,才不免忘形,表露了真意。日後定當慎言慎行,不在外人跟前說些妄語。”

    燕清見呂布一臉乖乖受教,虛心承認錯誤的模樣,本就毫無怒意的心就不禁軟了幾分,即便覺得這話怎麼聽怎麼不太對勁,也不想現在追究了。

    他便收了公事公辦的態度,放鬆下來,笑眯眯地明著調侃,實則善解人意地遞上台階道:“怎就是難得獨處了?分明是主公近來早出晚歸,不肯與清見面,現在看來,還得多謝張繡那小兒在長安興風作浪,才好叫清有由頭將您喊來一敘。”

    不管呂布之前避而不見是在鬧些什麼脾氣,也該順著台階下來了。

    不僅於此,呂布聞弦音而知雅意,提前一步把燕清想聽的話給說了出來:“上山打獵不過是仗著人多勢眾、兵器銳利,去尋些赤手空拳的畜牲的晦氣,有勝之不武之嫌,又易給魑魅魍魎可乘之機,不去也罷。”  

    燕清老懷欣慰,忍不住在他那寬闊厚實的手背上拍了一拍,誇讚一句:“孺子可教也!”

    呂布這回卻是反應賊快,在燕清拍完就想抽手時,利索地一下反轉掌心,擒了個結結實實,理所當然地攥著,叫對方輕易掙脫不開。

    感受著那柔弱無骨的冰涼細膩,他就漾了心猿意馬的辣,又拌了幾味心滿意足的甜,面上卻分毫不露端倪,一本正經地連眼皮也不抬:“重光休要欺布不擅文墨,就亂占便宜,這孺子指的都是些稚子孩童,布卻是清楚得很。”

    “區區玩笑爾,主公大人大量,莫與清計較這些。”

    燕清一不提防就因太過順口而說溜了嘴,還被呂布逮了個現行,一時間說不出的尷尬,只打了個哈哈,三言兩語給矇混過去,總算解救了因輕舉妄動而慘遭扣押的爪子。

    也是呂布抓他手的動作太過自然坦蕩,以至於沒能冒出幾個曖昧的氣泡來,就不戳自散了。

    就在燕清告退前,呂布忽想起一茬,便道:“話說回來,布近日四處遊獵,南行至居巢一帶,聽鄉間百姓提起一人名諱,多是稱頌讚揚,便忍不住留了些神,往細里打探了些。”  

    燕清不料向來雙耳不聞窗外事、事到臨頭提戟砍的呂布的進步堪稱一日千里,哪怕外出遊玩,也還有心留意這些,當即就被調起了興趣來:“具體是如何說的?”

    呂布摸了摸下巴,享受了會兒燕清期待滿滿的視線,才慢條斯理地道:“此人姓魯名肅,表字子敬,乃士族出身,及冠不久,卻因仗義疏財,周濟窮困極有俠名。雖未得空拜訪,布卻覺此子定有不凡之處,不知重光認為如何?”

    哎!魯肅啊!

    燕清楞在當場,然後懊惱不已:他竟然把這個後來成為周瑜的至交好友、深謀遠慮的戰略兼外交家給忘了個徹底!

    比起日後名揚天下,目前還是個頂著包包頭的豆丁的陸遜諸葛亮,魯肅無疑要當用多了。

    尤其他正奇缺佐治官吏,斷不容錯過。

    呂布起初看著燕清面上神情變化莫測,將他撇在一邊,認認真真地思忖了片刻。

    旋即眼前一花,竟是一貫講究鳳儀姿范的軍師祭酒忽地一個鯉魚打挺,一聲不吭地從榻沿躍起,接著箭步直衝擱在外廳牆上的輿圖跟前。

    雖然燕清與呂布的身份已今非昔比,可哪怕不提魯肅自身的過人才幹,單憑他是為士族出身,家財豪富,於在鄉間深受愛戴,手底下糧廣人多這幾點,就值得任何一方勢主客氣對待了。  

    不慎漏掉個近在咫尺的魯肅,卻提醒了燕清,他最初堅持要呂布占下豫揚兩州的用意之一,可不正是為了方便收穫當地的人傑英才麼?

    光從人口數目上看,約有四百零四萬人口的兗州,跟四百三十三萬的揚州只在伯仲之間,可要比較人口密度的話,這時完全稱得上地廣人稀、土瘠耕差的揚州就比兗州要差得遠了。土地利用率僅有十分之三,開發程度少得可憐,森林地區還多山越民族在中活躍。

    但對燕清而言,土地不利於耕種這點,在很大程度上是可以通過施行屯田策略,發放、普及和改進農具,及興建水利灌溉設施來解決的。至於要征討山越,他們精力有限,目前也沒太好應對方法,唯有清掃中間區域為主,較偏遠的暫且放置一邊不理。

    最為重要的財富,還是只要守著這偌大一個未來的東吳奠基地,就能搜刮到堪當大用的大量人才。

    在‘先知’能力失去效用,他再也幫不上呂布忙之前,抓緊每分每秒,盡力助呂布看準時機擴大地盤,招兵買馬,招賢納士,建立起成熟可用的良才體系,才是他目前最為看重的。

    燕清很快就制定好了新的路線,轉身恰恰對上一臉茫然地跟過來的呂布,興致勃勃地建議道:“主公,您看這樣如何?先鋒已定下是由公明與伯符二軍擔任,您不便與部下爭功,不妨繞個遠路,親往臨淮郡東城縣一趟。”  

    呂布目不轉睛地看著燕清因興奮而閃閃發光的眼,一顆方才還炙燙火熱的心漸漸就涼了下來,隱約生出了幾分悔意。

    聞言,也只面無表情地輕哼了一聲,漠然道:“便依重光做主。”

    燕清固然察覺得到呂布的興致不知為何忽高忽低,可他一想到除了魯肅,還有待業的二張等人,就心笙激盪不已,哪裡顧得上那麼多。

    與呂布定下明日一早便出發的約定後,燕清慡快告退,先回府取了幾壇美酒,直接折去郭嘉府上,準備好生盤問盤問,他那在議廳時閃爍其詞,沒說出口的計謀到底是什麼。

    第89章 錦囊妙計

    燕清提著禮物一腳踏進郭嘉府上,在跟下人問起他在何處時,不想竟被告知,不久前還生龍活虎地來嘲笑他的郭嘉已就寢了。

    開什麼玩笑?

    平時在這個鐘點,郭嘉這個嗜甜的酒鬼,怕是還在苦惱晚膳後的甜點選哪個樣式的吧。

    儘管對這個答案是一個字都不相信的,燕清也不欲為難一個不得不按照郭嘉的意思扯謊的下人,只微微頷首,彬彬有禮地請他領自己到寢室里去。

    他倒是更好奇了,郭嘉鬧得這麼神神秘秘,寧願裝睡都要躲他不見的原因究竟是什麼?

    被當真被領著去了寢房,看到眼前的景象,燕清就知道是他方才想太多了。

    郭嘉難得心血來潮一番,親自哄哭得眼淚汪汪的兒子入睡,被這樁自攬上身的麻煩差事給累得一頭大汗,恰聽得燕清那熟悉的腳步聲,趕忙躡手躡腳地下了床,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抓著燕清一條胳膊,將他拉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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