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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肅軍中重光勢單力薄,獨木難支,他忽生叛心,詡亦不料,若要清算瀆職失察之過,詡亦難逃也。憑汝一人之力,怎能力挽狂瀾?以這罪名將重光問責,未免太蠻橫無理。”

    燕清乾笑,正欲辯解幾句,賈詡就瀟灑以羽扇一攔,截住他話頭,接著說完:“如今失而復得,於主公而言已是一償朝思夢想之盛願,怎會無端責難?怕是往後決計不容重光隻身犯險。因此詡膽敢斷言,這頓軍棍任何人都挨得,唯重光絕對與之無緣。”

    將李肅的屍身踩成爛泥,總算神清氣慡而歸的呂布恰好在這時掀開門帘,威風八面地走進了內廳,只捕捉到賈詡的話尾,偏偏是那最關鍵的“軍棍”二字,當場將劍眉一聚,爆喝著一掌打在身側那張無辜的案台上,直叫它喀嚓一下四分五裂:“何人敢打布之先生的軍棍?!”

    轉眼就被極度護短的呂布給親眼印證了自己所說,賈詡樂呵呵地睨了神色怔楞的燕清一眼,回道:“卻是主公聽岔了,只是重光深愧未能妨阻肅叛,欲自請受罰,詡正要勸阻一二。”

    呂布嫌惡地皺眉道:“叛賊已肅清,還翻些陳穀子爛芝麻的舊帳作甚?況且肅那小兒狼心狗肺,又怎怪得到先生頭上?”  

    燕清卻不敢苟同,他也不認為賈詡雖幫著開脫,就代表其真心認同這個主意。

    不過是聰明如狐、又圓滑狡詐的賈詡看出他的地位被呂布捧得超然,不想觸主公霉頭當碰那逆鱗的出頭鳥罷了。

    這完全不是個好兆頭。雖賈詡謹小慎微、保命為主的性格極大程度上註定了他的行為模式,可一個叫幕僚不願直言獻策、給出合理諫言的主公,淪為呂布命喪白門樓、眾叛親離的前世下場也不遠了。

    於是,即使呂布和賈詡表現出極大的反對,燕清內心掙扎了一會兒,仍然一意孤行地決定認罰,而且為了不浪費這以儆效尤的大好機會,還要當眾挨打。

    燕清堅持的主要原因有三:一是這差事是他自告奮勇領下的,又的的確確因自視過高,以至失職,於情於理,都該施以嚴懲,哪怕算是給他自己的警醒和教訓;二是他對痛覺不敏感,挨軍棍就算傷得再厲害也有包治百病的桃牌可以救命,打狠點也無所謂,不會真出毛病來;三是要清除呂布用人唯親、無腦護短的不良印象,幫助新的兵將融入軍隊,增加凝聚力,他這個在眾人眼中完全是被呂布當成寶的軍師祭酒,正是最適合拿來開刀的人選了。

    呂布千不肯萬不肯,燕清費盡九牛二虎之力,還是勉強說服了對方,也是幸虧知他用心,又知他心意已決的賈詡到後來也幫著勸了幾句。  

    於是呂布被迫在所有部從眼前配合他演了場大戲。因他內心著實不情不願,面色陰沉起來倒更不似作偽了,也是柳暗花明,因此彌補了幾分演技,演繹得更逼真了幾分。

    他先大發雷霆地清點了燕清督軍失責的一幹過錯,接著竟毫不留情,要重罰他被打上二十軍棍,那可快能要一個柔弱文士的命了。

    燕清只叩首認錯,漠然領罰,負責行刑的士卒剛走出來,一手提著軍棍,一手粗魯地將備受呂布愛重的軍師拖到高台上,唯一能稱得上是體諒他文人體面的,就是沒扒了褲子打,可見到一向徇私護短的呂布是真準備就地當眾行刑時,所有人這才意識到是要動真格了,都震驚至極。

    與燕清平日走得最近的高順和張遼二人並不知內情,他們對呂布的所作所為感到難以置信,到此時此刻,著實看不下去了,於心不忍地主動站出來跪地求情。

    他們不惜對上暴怒的呂布,好生闡述了燕清過去立下的豐功偉績,意指縱使這次失職,追根究底也是李肅一人主導,不該全怪罪於他,罰也只能小懲,怎能這麼重,哪怕是皮糙肉厚的軍漢被打這麼一頓,也得躺個十天半月的,羸弱如燕清軍師,那還不得給打壞了。

    呂布先是一愣,不怒反樂,燕清心裡不禁咯噔一下,直道壞了。  

    呂布本來就半點不想打他,見高順和張遼如此通情達理地出來求情,還不隨時準備順水推舟?雖感動張遼與高順的一番情意,可一想到他們要無心壞了自己謀劃,燕清就很是哭笑不得,只得重咳一聲,結果賈詡宛若未聞,繼續裝死,不肯出來作得罪人的黑臉,他只好自己來勸了好幾句,又用眼色提醒了消極怠工的呂布一下,才總算把戲繼續下去。

    然而,當士卒冷酷地高高掄起了猙獰的軍棍,氣勢洶洶地將第一下打到燕清臀部時,還好好做了一會兒心理建設的燕清頓時傻眼了。

    隨後就恍然大悟。

    難怪呂布最後忽然改口答應,這絕對是賈詡私底下給呂布出的折衷之策,兩人倒是默契地耍起了心機,順利把他給矇混過去了——這哪裡是銅心實木的軍棍,明明是精心染了色,又密密紮好的布條!

    打上去倒是看著勢如萬鈞,極其唬人,把高台下看不分明的兵士們看得噤若寒蟬。

    燕清別無他法,只好全程發揮演技,每挨一下布條,就裝模作樣地痛呼幾句,倒覺得時間無比漫長,好不容易才把這頓‘軍棍’給挨完了。

    第25章 兗州來使

    被公正無私、嚴明賞罰的呂布下令打完整二十“軍棍”,“奄奄一息”地被抬進府邸的燕清,自然不可能第二天就活蹦亂跳地出現在眾人面前。  

    於心有戚戚焉的旁人看來,他定是自覺顏面大失,才近一月都閉門不出,卻不專心養傷,還惦記著要將功折罪,讓賈軍師大人的衛兵源源不絕地護送著書簡去他府上,帶傷處理,不禁紛紛感他深明大義。

    燕清雖知道賈詡早就等著這天到來,可以合理地將大堆事務丟給他做,卻也沒想到會如此之多,哪裡似他人以為的清閒,他竟是昏天黑地地過了一月的養傷期,無一日不忙得暈頭轉向。

    等總算有機會走出大門喘上口氣了,燕清才驚覺自己竟然將在偏院住著、泡進書山識海里無法自拔的徐庶給忘了個一乾二淨。

    “吾竟粗心至此!”

    燕清懊惱地拍了拍頭,趕忙騎馬趕去議政廳,要尋呂布與賈詡商議一番。途中難免被人用各色目光打量,他仗著自己臉皮極厚,也不以為意,只淡然處之,結果半路就迎面撞見了往他府上去的張遼。

    呂布手下的部將各個精明,知燕清雖挨了打,明面上看或多或少有些顏面受損,卻半點不代表呂布就不信任愛重於他了,恰恰相反,寬撫他心的寶物書籍、綾羅金玉如流水般送入其府,一日中非親去看望個一回兩回不可,可謂將恩威並施的手段使得爐火純青。

    因而他於府內靜養的這段日子裡,眾將都沒少來帶禮探望。  

    來得最勤的,除了知道真相的賈詡和呂布外,就非張遼與高順二人莫屬了。

    燕清笑道:“當真湊巧,文遠有何事尋清?”

    張遼猝不及防地見他自己騎著馬,被結實地嚇了一跳,怔楞地問了句好後,旋即臉色一沉,竟隱有幾分神似呂布的威儀,引手中烏金馬鞭,怒指燕清身邊的親衛,口中叱道:“爾等竟疏忽職守、懈怠至此!明知先生傷體未愈,出行前便該備上車輿,怎叫他自己馭馬?”

    燕清不想這虎頭虎腦的小伙子平日對他和氣熱情,一發起脾氣來也頗厲害,忙阻道:“文遠休怒,清自忖已然無礙,方堅持為之,他們亦曾勸阻,不怪得他們。”

    張遼面色稍霽,依舊狠瞪了那幾個戰戰兢兢的衛兵一眼,策馬到燕清身側,小聲道:“遼此來正是奉了主公之命,要請先生來議廳一趟,據聞是兗州來了使者,主公斷缺不得先生在側。”

    一聽是兗州來人,燕清登時打了個激靈,霎時間又將舉薦徐庶之事給拋至腦後了。

    那可是他們的好鄰居,在史冊上赫赫有名的曹魏奠基人,被追封為魏武皇帝的曹操曹孟德所派來的手下啊!  

    在往議廳去的路上,燕清一邊與關心他身體的張遼閒聊著,一邊努力回想演義和三國志上的記載,越想越覺古怪。

    初平三年四月可發生了不少事。有他們在長安密謀殺董卓;也有在青州發展得聲勢浩大的黃巾軍殺進了兗州,一路勢如破竹,竟陣斬了刺史劉岱;還有跟公孫瓚死戰不休的袁紹,又有在東郡混得風生水起,雖早對袁紹離心,卻依舊做唯其馬首是瞻狀的曹操。

    而去年剛被袁紹表為東郡太守的曹操便因此臨危受命,這時應該正忙於和好友鮑信合軍聲討在兗州作亂的那些個黃巾軍才是,哪兒來的閒工夫跟剛走馬上任的豫州刺史呂布溝通感情?

    估計要麼想借糧,要麼欲借兵。

    無論是哪個來意,任他派來的使者說得天花亂墜,燕清都絕不會叫他如願的。

    史上曹操的好友鮑信後來雖不幸戰死,他依然在入冬時順利平息了黃巾殘黨,也真正得了兗州這一塊發展之地,之後可是一飛沖天。要不是呂布這邊是初到豫州,自顧不暇,也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對親身刺董、後又招募義兵,頗有名望的曹操下手,尤其這還是對方正奮勇出兵,欲平黃巾叛軍,為朝廷建功的時刻。

    背後捅刀,成是能成,可如此一來,只為那麼點蠅頭小利,呂布陰險小人的惡名就怎麼洗不脫了,註定被世人鄙棄,又如何圖得了天下?  

    然而,深深忌憚他的燕清不去暗中給這堪稱是將來最大的敵人添點麻煩就不錯了,又怎麼可能出手相助?

    等將燕清送到門口,張遼便先行離去,而步入外廳的燕清也見到了坐於客席,彬彬有禮地與賈詡與呂布攀談的曹操使者的廬山真面目——是個做武將打扮,儒雅溫和的青年文士。

    燕清眼毒,記性又是極佳,在對方回頭來看的那一瞬,就面帶微笑,不著痕跡地將他給從頭到尾地掃視了一遍,飛快地從他的氣質、歲數和打扮上猜測出了他的身份。

    多半是被贊“年少而有長者之風”的李典李曼成了。

    來者不是辯才最佳、又擅鬼略奇謀的荀彧荀文若,也不是按歷史軌跡該後頭拜入呂布帳下的陳宮陳公台,燕清不知是感到遺憾好,還是該鬆一口氣。

    想想也是,這不過是初回交涉,探探虛實為主,曹操怎麼可能捨得派出他愛稱子房的至心愛的智囊出來,憑儒將李典之才,也應能夠勝任。

    不過說起史譽“識人知掌上觀文,用人若毫髮不差”的荀彧,燕清始終覺得他似一株生長茁壯的土豆苗,一拔起來能帶起一大堆可造之材。

    他在輔佐曹操至迎天子入許昌後,確定了此人前途無量,便用心向其推薦了有大才的一干友人,其中就包括目前正擔任著蜀郡太守,以便觀望大局的侄子荀攸荀公達;還在潁川未就任何官職的陳群陳長文;燕清虎視眈眈已久的十勝十敗論之奇佐郭嘉郭奉孝;鼎鼎大名的楷書之開創者鍾繇;籌劃英才戲志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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