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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見過燕清言笑晏晏、一轉身就將別人坑得被賣了還渾然不覺地幫他數錢;也見過燕清那雲淡風輕下的神機妙算,於關鍵時刻,略施小計,就力挽狂瀾的魄力;還見過燕清面不改色地連扛他三擊,也毫髮無傷的神乎其技,卻在他真以為對方堅不可摧、手癢再試多一記得時刻變得脆弱無比,當場血花四濺……

    畢竟是打自娘胎出來後,頭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放在心尖尖上的寶貝,呂布親眼看過燕清不知多少張不同的面目。

    可掄起短兵相接,還招招凌厲見血,卻真是頭一回了。

    只假作若無其事地問詢道:“這事兒就這麼完了?”

    燕清口中還嚼著細嫩的魚肉,含糊不清道:“嗯,解決了。”

    為求速速脫身,連那有辱體面的蟑螂都變了,左慈所受到的傷害,甚至可能比他想像的還大。

    “殺”牌扔出後,對方無“閃”可用,自是百分百吃定了這一記傷害。

    “噢。”呂布乾巴巴地應了一聲,繼續沒話找話:“只怕那混帳玩意兒受此大挫,不會善罷甘休。”

    燕清唇角微微一揚,輕描淡寫道:“他要想來,就讓他來啊。”

    要真有下一回,恐怕左慈的運氣就不會這麼好了。

    聞言,正暗暗對燕清刮目相看的呂布,喉結就忍不住悄然滑動了一下。

    不過這些隨刮目相看帶來的小不適應,在呂布想起燕清之所以會一改韜晦,變得萬分兇殘的原因、顯然落在自己身上後,就只剩下得意和喜滋滋了。

    總體而言,能順利驅走左慈這熱衷於害位高權重的大人物丟盡顏面,深以為樂,偏極有神通,往往奈何不得他的麻煩角色,不得不說,是個意外之喜。

    由此證明,卡牌的效用,比他想像的還要厲害。

    不過,這一通在眾目睽睽下的大展神威,也給燕清帶來了不小的後續煩惱。

    他雖早有準備,也知這是不可避免的,可在走出屋外,切實感受到所有人投向自己的目光,都明顯跟從前不一樣時,還是頗感不適。

    比流感傳播得更快更廣的,不是閃電,而是八卦。

    那日的事情,見證者本就眾多,又多是燕清的鐵桿崇拜者,之後一傳十,十傳百,在這宣揚過程中,細節被誇大了無數倍不說,到天清乍晴,已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境地了。

    那叫人目眩神迷、超凡脫俗的姝麗容貌,和翩然無垢、斐然香醇的氣質,在給燕清平添幾分神秘氣息之餘,也成了非這紅塵中人的最佳佐證。

    燕清很直觀地察覺出,之前的視線,多是混雜了驚艷、尊敬和崇拜;而如今的除了將他視若神明的敬畏,再無別的。

    當然,敢冒犯地一直盯著堂堂燕大鴻臚看的人並不多,尤其那些從有幸親身經歷過仙妙玄乎的人們口中聽聞神跡的,饒是克制不住打量的欲望,也多是生怕被發現的藏頭掖尾。

    然而他們自以為足夠隱蔽的偷窺行徑,以燕清感官的敏銳程度,想強迫自己忽略不察,都很是困難。

    只是燕清生性溫和寬仁,不願因這好奇的窺視輕易呵斥他人,哪怕感到渾身都不自在,也沒透露分毫。

    ……更別提根本無需他開口,有時不過是無意間多看了人一眼,就能叫對方戰戰兢兢,倉惶下拜。

    好似真把他當活神仙了。

    躊躇數日,見這但凡是個人都要向他行注目禮的勢頭沒半點消停意思後,燕清煩不勝煩之下,索性將門一關,除議事外,暫時就只在書房寢室兩點一線地活動了。

    他也的確忙得很:畢竟經左慈這一找茬,五穀豐登這張牌的效用便被過了明路,那軍糧短缺的難題,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

    而剛大顯神通,猶如仙人在世的燕清,想說服多是跟他關係親近的其他幕僚們來同意這份提案,可謂是不費吹拂之力。

    接著一通軟硬皆施,從不情不願的皇帝手中取得詔書,發兵前往青州討逆平亂一事,就正式提上了日程。

    而作為主導倡議此事的人,燕清就當仁不讓地開始輔助呂布,做那起征前的籌備了。

    至於劉協強烈要求的修建祭壇,以便郊祭大典方面,呂布倒沒半點要刁難的意思,直接就讓這提案通過了。

    只是就算以那豆腐渣工程來馬虎了事,也不可能做到在這餘下的兩月余功夫里趕工製成的。小皇帝想在民眾跟前刷一波威望的心再強烈,也只能老老實實等到明年、甚至是後年、大後年。

    劉協有多不甘心,燕清才懶得關心。他只擔心過帳內諸人的態度,在見到他們起碼錶面上做到毫無破綻的平靜接受後,才放下心來。

    除了他那損友。

    這會兒燕清就忍了又忍,終究沒能忍住,無奈地擱下筆桿,抬眼看道:“奉孝為何一直盯著清看?”

    距他不過一臂之遙的地方,歪歪斜斜地坐著郭嘉。

    然而鬼才身前的案桌上空空如也,顯然不是來幫他直屬上官干正事的,衣裳也穿得松松垮垮,一手托著下顎,眉角微揚,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聽燕清抗議,他也沒半點收斂的意思,只慢條斯理地端起溫茶,保持著這極招人恨的悠閒姿態,先抿了一口,才道:“嘉與重光相識數載,推心置腹,引為摯友,卻是空生魚目,不識謫仙。現既知曉,豈能不借這友人的身份之便,多瞧幾眼由香木雕就、鍾靈毓秀的神人?”

    郭嘉還是笑眯眯的模樣,仿佛就如往常那般,與他相互調侃,開個小小玩笑罷了。

    燕清卻聽出他話里隱約帶出的怒意,忙得發暈的頭也幡然清醒過來了,趕緊起身,向他長長執了一禮,誠心實意地道歉:“過去瞞而不告,實乃迫不得已之舉,忘奉孝大人大量,莫與清計較這個。”

    要說將理由說得太明白,難免顯得刻意,要是死到臨頭還雄辯,定要大傷感情。

    燕清老老實實地,就先給郭嘉認錯,請他消氣了。

    旁的不說,就衝著郭嘉因他而上了呂布的賊船,出謀劃策,未嘗有過保留,甚至在他與呂布之間,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無條件維護他,義無反顧地將身家性命綁在了他這條小扁舟身上,燕清就捨不得讓郭嘉心裡不快,留下疙瘩。

    況且,以郭嘉那吃軟不吃硬的性格,和那招天妒忌的聰明機敏,怎麼可能推測不出他的為難之處?

    看燕清認錯態度良好,郭嘉臉色稍霽,懶洋洋道:“噢?”

    燕清知情識趣道:“奉孝想要幾壇?”

    對這頭主動遞上來任他痛宰的肥羊,郭嘉竟是破天荒的不為所動,只淡然問道:“誰問你那些了?”

    燕清不禁眨了眨眼,抑住眼底的訝異後,笑道:“奉孝請講。”

    郭嘉道:“嘉近聽聞,重光那日與左道人鬥法時,談笑間展現出有無中生有之能,使天賜豐饒稻穀,可有此事?”

    燕清頓了一頓,承認道:“雖有幾分言過其實,但就產出稻穀而言,的確如此。”

    郭嘉追問:“除了五穀雜糧,可還能生出別的來?”

    燕清仔細想了想:“怕是不能。”

    除非以後刷出那張名叫“無中生有”的卡牌……

    郭嘉瞬間露出一副失望透頂的表情,忿忿道:“虧你枉稱仙人,竟如此無用!真是浪得虛名,可恥之尤!”

    燕清這會兒也回過味來了,牙痒痒得恨不得丟他一個樂不思蜀,叫他出個大醜才是:“瞧你多大點出息,思想如此齷齪,也好意思說我!”

    郭嘉冷著臉呵呵一笑,直接將懷裡一直掙扎不休的牙兒拋了給他。

    第160章 無聲轉變

    燕清眼疾手快,將被親爹投擲過來的小傢伙接了正著,卻也被嚇出一身冷汗。

    摟著還不知道自己經歷了什麼危險、覺得刺激而傻樂的牙兒,燕清怒道:“一個已經二十好幾,早當爹的人,平時沒個正型也就罷了,怎對孩子也這麼沒輕沒重?要是我剛剛沒能接住,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郭嘉懶道:“他親娘不是接得挺穩麼,需要我去瞎操什麼心?”

    燕清二話不說,抬起就是一腳,精準地踹動了郭嘉屁股底下的胡椅:“淨在胡說八道,給我正經點說話!”

    郭嘉早有防備,及時起身避開了,聞言伸手要去接:“給你玩還那麼多牢騷,那就還我罷!”

    燕清卻不鬆手,威脅道:“你要再這麼拿牙兒胡鬧,我就不還給你了。”

    郭嘉撇了撇嘴:“你要能給我變個更好的出來,這每天吃裡扒外的這小東西送你,倒也無妨。”

    郭奕懵懵懂懂地抓著燕清的衣襟,聽到這話後,卻是慢吞吞地回過頭去,歪著腦袋看著郭嘉。

    燕清趕緊安撫性地拍了拍他肉乎乎的後背,同時狠狠地瞪了郭嘉一眼。

    以郭奕的年紀,分明是想聽懂都難,卻恰恰在這時候對著郭嘉的方向噗了一口,晶亮的涎水橫飛,還擺出張跟他爹仿佛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嫌棄臉來。

    郭嘉絲毫沒有悔改之心,哼道:“不孝子!”

    燕清嘴角一抽,他現在倒不是那麼擔心自己誤人子弟的問題了,畢竟叫郭奕一直跟著這浪得沒有邊際的父親,才叫前途堪憂。

    聞言,燕清假惺惺地笑了笑:“多謝奉孝如此高看在下,只是你目光如此挑剔,竟連如此可愛的牙兒都不滿意,究竟是想要個什麼樣的呢?”

    郭嘉卻將他的話當了真,興致勃勃道:“真能弄來?”

    燕清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你先說說。”

    郭嘉張口就來:“嘉的要求也稱不上苛刻,就要你那漂亮得一看是仙非俗的樣貌,再有嘉這般聰明才智——”

    對這厚顏無恥的妄想,燕清實在克制不住冷笑了,補充道:“最好還有主公的強健體魄,超強武藝,再有文和的低調圓滑,善於自保罷?”

    郭嘉欣然頷首,擊節道:“如此甚好,只是對重光而言,會否太難了些?”

    “……”燕清著實沒眼看他,低下頭來,看向異常乖巧的郭奕,正兒八經道:“牙兒,日後你便隨我姓燕,更名燕奕,如何?”

    其實這新名字還挺好聽的。

    燕清到底沒能將郭家的那根獨苗苗留下,等正事商量完後,饒是鬧騰不已的郭奕再三反抗,也還是被那看著弱不禁風、其實體質大有改善的郭嘉夾在胳膊彎里,三步一停地強行帶走了。

    燕清只假裝自己沒看出,郭嘉挾著個胖寶寶所露出的吃力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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