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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清縱使一點不想跟他玩這種怕人發現的羞恥把戲,也是胳膊拗不過大腿,硬生生地被幹得就範了。
無論如何,這事兒總歸是暫時糊弄過去了吧。
燕清萬萬沒想到的是,呂布其實心裡就跟明鏡似的,雖不知就裡,但卻對他有意掩飾的心思一清二楚。
呂布早對自家軍師祭酒不僅姿貌絕倫,還的確會些仙人手段一事有所察覺。
只是既知燕清低調,並不願說,他的好奇心又多用在探索床笫間的精妙去了,在明知自己得了便宜後,對這潛意識裡認定是理所當然的事不至非要知道不可,索性配合著燕清,揣著明白裝糊塗。
就是這回赤兔會出現異狀,呂布被切切實實地嚇出了一身冷汗,才想著旁側敲擊幾句。
不料燕清的反應如此出人意外,不但投懷送抱,溫柔親吻,還溫順乖巧地由他為所欲為。
燕清以為這是一次性的買賣,不想藏鋒內斂的老虎在得到這麼個能讓他嘗盡甜頭的把柄,在食髓知味後,哪兒有輕易放過的道理?
知道兔子逼急了也會咬人,呂布這回固然未感饜足,到底有正事要忙,也不捨得叫燕清勞累狠了,於是假作被糊弄過去了。
日後卻在想做的時候,就有意無意地提起一嘴,直叫心虛緊張的燕清又以身飼虎,想方設法堵著他發問的嘴……
燕清被呂布殷勤地服侍著恢復了優雅慡淨的模樣,總算能跟他一前一後地去迎郭嘉的時候,袁紹營中也很是熱鬧。
文丑剛趕到前線營寨,就聽得與他情同手足的顏良在萬軍之中被呂布一戟斬殺的噩耗,當即叩於袁紹面前不起,字字擲地有聲地表明了要為其復仇的決心。
袁紹剛要應允,田豐便前行一步,直言不諱道:“呂布此人,武勇冠世,戰無不克,非常人能敵也。何不避開直面交鋒,攻其輕狡之隙?”
因沮授不告而別,袁紹被郭圖逢紀等人捧得飄飄然,又得了曹操的投奔,決心跟呂布決一死戰時,因心情不錯,就想起田豐的種種好處,和當初求得他輔佐的不易了。
當了這麼久的階下囚,那臭脾氣總歸被磨掉一些了罷?
袁紹命人將田豐釋放,只將他貶了一級,仍做軍師參謀,也還放他參議大事。
文丑咬牙恨道:“我非貪生怕死之輩,與元長情比骨肉,更勝兄弟,現他遭呂賊殺害,此血海深仇,豈有不親報之理?”
田豐的剛直是出了名的,可謂冥頑不化,連自家主公都敢直言相諫,為此還吃了好幾個月的牢飯,膽色不可謂不出眾,又怎麼會被區區個有勇無謀的武將文丑給鎮住?
聽文丑這麼一說,田豐也不看他,昂然至視猶豫不決的袁紹,直截了當地就道:“恕某直言,文將軍與顏將軍之武藝,不過在伯仲之間,顏將軍在呂布手下,連一回都未撐住,主帥一亡,又使諸將險些無歸也。”
“若說二位將軍是那豺狼,呂布便是那獨勇猛虎。非叫孤狼與餓虎狹路相逢,敢問文將軍心神悲怮恍惚之下,得以發揮幾成實力,才能報仇雪恨,將對方斬於馬下?”
旁觀者清的曹操看得清楚:田豐這賣力不討好的建言,到底是想替他家那多謀無決的主公保留幾個能獨當一面的武將,別白白為激憤驅使,徒勞送死罷了。
然而這話在滿心悲痛的文丑聽來,卻是實打實地在諷刺他與顏良本事遠不及呂布,卻還白日做夢地想要手刃仇敵,當下氣得雙眼發紅,要生劈了大放厥詞的田豐。
不過衝到半路,就被眾人合力攔了下來,哪能讓他真劈中?
在袁紹看來,田豐死了還不打緊,可在曹軍將領跟前鬧這齣內訌,他的臉面就跟被丟到地上踐踏無異了。
“大敵當前,胡鬧什麼!”
袁紹疾言厲色地怒斥了文丑幾句,看對方仍是隱含忿忿的模樣,又見田丰神情自若,毫無悔意,就覺心裡萬分煩躁,頭大如斗。
他起初感覺田豐的提議雖顯空泛無力,在勸文丑莫去挑戰呂布的話上卻頗有道理,又知道的確很不中聽,叫文丑暴怒,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早知道田豐還是這麼又臭又硬,就不那麼快把他帶出來了……
曹操一直緘默不語,保持靜觀其變,見氛圍陷入凝僵,他便知時機成熟,主動道:“操倒有些話,不得不提。”
第123章 開誠布公
別說袁紹向來裝得禮賢下士,單看曹操帶來的那些精兵良將,就不可能以對待尋常部下的態度對之。
於是他很是客氣道:“孟德若有高見,但說無妨。”
“不過拙見罷了,斷當不得‘高見’二字。”曹操客套了句,口吻懇切地切入正題:“昔日主公與公孫幽州送書取酒,歃血為盟,好共御呂布這一外敵。現呂布來勢迅疾,強難阻擋,豈有您孤軍作戰,他卻袖手旁觀的道理?”
袁紹皺眉:“伯圭雖暫與我等締盟,卻到底為其弟之死心懷怨懟,視紹如畢生死敵。若非形勢所迫,光憑一紙盟約,也約束不得他,又如何說動他出兵增援?”
在他聽來,曹操這話純粹是明知故問。
要是公孫瓚那脾氣爆裂,睚眥必較的犟牛肯聽勸,他們至於孤軍奮戰嗎?
若是可以,他也想像公孫瓚那般,打著都是叫對方賣盡力氣地幹活,在跟呂布的鬥爭里消磨去實力,自己則伺機而動,等著撿漏捅刀的好主意。
然而袁紹卻不具備坐山觀虎鬥的天然條件,或者說,他在對曹操所遭的兵禍不聞不問後,所據的冀州就不幸與被呂布剛占下的兗州毗臨,被迫成了在幽州盤踞的公孫瓚與呂布之間的一塊不折不扣的緩衝地帶。
而且公孫瓚在解決掉劉虞這心腹大患,在界橋時所領的白馬義從遭袁大破後,就沒了梟雄必備的進取之心,安心偏安一隅,倒更熱衷於鍥而不捨地找他這弒弟仇人的麻煩。
要不是對方還不至於缺心眼到趁他出兵偷襲,好將鄰居換成呂布這號自身兇悍絕勇、勢大兵強的狠角色,他怕是連這短暫的安生日子都不會有。
可恐怕就僅限於此了——要想公孫瓚也為攻擊呂布出份力,就跟痴人說夢沒什麼兩樣。
曹操卻似察覺不出他的不滿似的,又道:“主公可還記得,當日呂布於虎牢關外恃武逞凶,那與他戰了幾十回合不分勝負,甚至使他終有落入下風之跡,不得不鎩羽而歸的張翼德,關雲長與劉玄德三人?”
袁紹敷衍一笑:“自然。”
作為彼時呼風喚雨的聯軍盟主,他怎會不記得呂布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殺將出去時無人能擋,驅趕得他們不得不退上十幾里的狼狽?
“那三位結拜為親的豪雄,如今便在伯圭帳中效力。”曹操說完這句,鏗然下拜道:“操不才,卻願擔這說客,往青州一趟,請田刺史派劉玄德與他的兩位義弟來助我軍一臂之力,也好解主公之慮。”
袁紹怔了一怔,踟躕道:“如此,竟也可行?”
要是真能辦成,來的肯定不止是劉關張三兄弟,少說也得帶萬來兵馬助陣。
曹操應道:“不好說滿,但這勝算,倒也有七成。”
袁紹心裡一喜,剛要開口答應,田豐就斷然喝了出來:“這萬萬不可!”
“亂嚷甚麼?”袁紹厭惡地瞪向剛剛的帳還未清算,就又自以為是地代他表態的田豐:“豈能對孟德如此無禮!”
曹操只風度極佳地笑了一笑:“元皓可是覺得,此策有所不妥?”
田豐對袁紹的怒叱置若罔聞,只冷冷地看著曹操,絲毫不為他的好態度所打動,而是一字一頓,語氣極為不善地劈頭質問:“豐確有數問,需勞煩孟德為吾解惑!”
曹操文質彬彬道:“元皓請講。”
“如此甚好。”田豐並不領情,咄咄逼人道:“現呂布重兵列甲,排陣於前,你為一軍主帥,領三萬兵馬,如此擅妄來去,實有臨陣脫逃之嫌,究竟置諸多將士於何地?”
曹操手頭所掌的那幾萬兵馬,皆是在隨他共過流離失所的患難後,還忠心耿耿的精銳,也只會聽從他的號令。
他要是走,又怎會單槍匹馬地就進三方割據的青州?要是帶些兵馬去,不就削弱了袁紹能指揮動的力量?
袁紹心裡一動,不著痕跡地看向曹操。
曹操並無半點猶疑,斬釘截鐵道:“操斷無此心,還請元皓慎言!操亦知兵力吃緊,此回正是為說服公孫伯圭出兵,才不得不親去一趟,怎會本末倒置,反將此地兵馬抽調了去?只需一千,就已綽綽有餘。”
這下就將袁紹那點剛升起的顧慮給打消了。
田豐卻不是好糊弄的,接連發問,曹操倒是有問必答,可曹操的那幾個心腹愛將,面上的表情就很是隱忍了。
袁紹看得分明,乾脆宣布散會,明日再議,心忖著將問題解決後再給曹操一個交代,便只將田豐單獨留了下來。
袁紹坐在主座,厭煩地看了杵在面前,一臉桀驁的田豐,冷硬道:“元皓如此處心積慮,欲挑撥紹與孟德,究竟是何居心?”
田豐一片赤膽忠肝,卻換來這誅心之言,雖感失望無比,也還是無所畏懼地反駁道:“為人臣子,自當在其位而謀其政,曹操身懷狼子野心,主公未能看出,豐怎能不提醒一二?!”
“好,好,好。”袁紹怒極反笑:“瞧不上文丑武藝,認為他此去必是以卵擊石,枉送性命的,是你;反對孟德所提,向公孫伯圭索要劉關張三人來與其對抗,甚至因此認定他別有居心的,也是你。對你口中那兩全其美的妙計,紹洗耳恭聽,願聞其詳!”
田豐坦然道:“兩全其美的上策尚未想出,可放曹操入那青州,才真真是縱虎歸山,屆時悔之晚矣。”
袁紹不屑地嗤笑一聲。
田豐不管不顧,繼續道:“曹操此次隨主公出征,本就未盡全力,而是留了萬餘人馬,定是存了勢有不妙,就另起兵端之心……”
袁紹不耐煩地打斷了他:“雖與伯圭暫為同盟,仍有并州賊子窺伺,猛將精兵已然出盡,後方空虛,若無孟德相佐,如何守得穩固?”
田豐一口咬定:“這更證明曹操此人圖謀不小!呂布如今初下兗州,局勢未穩,眾心未服,方無多餘精力北上,現被動迎戰,也是以趕退為主,而無趁機犯冀疆土的意圖。而曹操此人,胸懷大志,又頗有英略,怎會長久甘於屈居人下?留駐冀州的守軍,便是他待主公戰果不利,所留的一條陰險退路;現自請去青州,彰顯的則是他的自立門戶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