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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詩一出,眾人一邊爭相誦讀抄錄, 一邊皆為他的坎坷而嗟嘆不以, 至此深信不疑。
五言詩雖較少見些,卻也有一百年前的班固的《詠史》在前,不至於太惹人注目。
燕清將話風放出去後,就不再關注這些事了,便不知究竟粉碎了多少芳心。
這傳言的效果,也稱得上立竿見影——那些絡繹不絕地前往他府上,想為這位以才智謀略、氣貌胸懷而聞名遐邇,偏偏還官登極位,前途不可估量的大鴻臚做媒的冰人,非但沒有知難而退,反倒更加積極熱情了。
燕清萬萬沒想到的是,在他言之鑿鑿地說出自己已情有所屬後,於欲與他攀親的人們眼中,門檻卻是被無形中降低了不少,自然惹來更多趨之若鶩的求索。
畢竟要爭搶那正妻之位,非但家世才學容貌無一不可欠缺,還得博得那雖對外人溫文爾雅、卻從不對女子多看一眼的美郎君的青眼,而後者才是難如登天。
就算不顧矜持的女子終是少數,燕清依然發現,隨著他所握有的權力越大,出門時製造跟他‘偶遇’的機會的女子,也越來越多了。
最初見有身嬌體弱的閨閣少女在他馬邊暈倒,燕清還信以為真,停馬下去,派人查看一番,又送去就醫。
後來就能做到目不斜視,只讓看著兇巴巴的護衛隊長許褚去派人解決了。
要讓郭嘉等人說,許褚面貌兇惡,卻是個憨實漢子,不似燕清狡詐如狐,將人玩弄於鼓掌之間。
可女子們卻對根上蔫兒壞的燕清情深似海,而對面噁心善的許褚避之不及。
無論如何,想做燕夫人的女子多如過江之鯽,卻無人能成,假如將目標徹底轉作偏房妾室,就要簡單一些了。
哪怕再玄乎其神,燕清到底是血氣方剛的男子,而非餐風飲露的仙人。不娶妻,還能不納妾?
那些想招他作婿的世家大族,在這點上看法顯然一致,是以絲毫未被嚇退。
燕清再有似錦前程,又深得主公倚重,也不過單薄一人。府中除伺候的下人,和護衛的親隨外,就只得一尚未及冠的假子燕議,是新近崛起的顯赫貴門,毫無供以傳承的底蘊。
若真能將女兒嫁於他,不說近期將受益無窮,假使呂布日後能更進一步,兩家在朝野之中,亦可珠聯璧合。
而他本人才華橫溢,性情溫和,又是仙人容貌,幾乎是天下女子夢寐以求的如意郎君,也不必擔心小女會否不願。
剛嫁過去時只是妾室又如何?既無正室,又無高堂旁戚,要是手段了得,肚皮爭氣,要扶正也不是不能。
是以他們對此的反應都很是淡定,除極少數至今還死死抱著自身矜持高貴不放的豪門大族,在一番躑躅後,悄悄將帖中的嫡長女名划去、替換作嫡次女,甚至是那些空有媚貌的庶女們外,絕大多數都未曾更改過所放籌碼的數額。
而送歌伎美婢的舉動,更是從未停止過。
燕清府上那百花爭相怒放的盛況,當然逃不過別人的眼睛。
這會兒郭嘉就上了門,一聲不吭地進到書房,也不坐下,走近後,就以頗為複雜的目光盯著燕清。
分明是個仙氣翩翩、世間絕無僅有的美人兒,又得嬌嬌女郎厚愛,享盡世間男子日夜相盼的艷福。怎就如此眼瘸、偏看上個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漢,還對他情深不悔?
果真人無完人,郭嘉嘆息不止。
都無需通報,光從這暢通無阻的勢頭和輕輕的腳步聲,燕清就知道是郭嘉來了:“奉孝?”
郭嘉忽有感道:“女子多膚淺,只知重皮相,不曉無情郎,使心付流水。”
燕清正閱著第三場考試的卷子,聞言頭也不抬,只莫名其妙地問道:“奉孝不是日理萬機麼,怎閒得沒事,還來我這做什麼打油詩了?”
郭嘉也不說話,直接將臂一伸,稍稍朝下,便將袍袖對著桌面抖了起來。
“你這是做什麼?”
燕清聽得一陣先是窸窸窣窣、旋即轉為嘩啦啦的不小動靜,再不由抬起眼來,就見郭嘉面無表情地抖落了一大片雪花般的信件。
這倒也罷,關鍵是裡頭還混了好些顏色艷麗、香氣撲鼻的絹帕。
若只是一條兩條,倒稱得上芳醇宜人,可當十數條混在一起,就是場徹底的災難了。
燕清頭個反應,就是將那案桌推得遠了一些,皺眉道:“你從哪兒收了這麼多女子的信?”
郭嘉攤了攤手:“受人所託,不得不為。”
他前些天難得有了空閒,便去尋那紅顏知己,結果被軟語哄著接了一大堆來自其小姐妹的情書,皆是給燕清的。
也讓原想與她共度春宵的郭嘉意興闌珊,喝完小酒就回府了。
燕清搖了搖頭,左手一撥一掃,就將它們乾脆利落地丟進火盆里,不一會兒就徹底化作了灰燼,好脾氣道:“僅此一回,可別再招惹這些來了。”
郭嘉應了一聲,如此心酸的忙,他也不可能幫第二回。
又饒有興致道:“不知有多少美貌佳人,就盼與燕郎春風一度,重光就真是半點也不動心麼?”
燕清扯了扯嘴角。
有個動不動就夜戰十回、精力用之不竭的仙鳳女,早將他徹底榨乾了,哪兒還有心神關注旁的女子?
他也不答,將手邊那看了多次的文章給郭嘉遞去了:“與其沾花惹糙、多管閒事,不如讀讀這個。”
郭嘉挑了挑眉,接來細細讀過後,面上的那點玩世不恭就徹底淡去了,轉為凝重:“這是何人所寫?”
燕清微微一笑,並不回答此問,而是反問道:“先說說,你認為這寫得如何?”
郭嘉直白道:“應當可行,只是具體指派誰去?我不擅此道,文和、公台亦不。你雖較我強些,要促成此事,恐也不夠。”
燕清理所當然道:“當然是讓定下此策的人去了。”
郭嘉默了一默,哼笑道:“亮公子?”
燕清笑道:“然也!”
諸葛亮曾有段時間繞著郭嘉轉,是以郭嘉能看出來,燕清是一點都不意外的。
在考完第三場試後,燕清仗著職權之便,悄悄在給陸遜和諸葛亮的考卷里,額外增加了一道不計入總分的題目。
當然,為了確保不影響他們在其他題目的發揮,給他倆分去作計時用那根香燭,也更長一些。
因考生們都在單獨隔間裡參考,試後又在不同時間賜予他們享用熱湯、祛除身上污垢,也沒人注意到,有兩人出來的時間要稍晚一些。
那還是陸遜之前的獻策給他帶來的啟發:即便年紀輕輕,磨鍊不足,但註定能名傳千古的天之驕子的謀略,可不容半分小覷的。
題目倒是直截了當——如何平幽?
等劉表一死,就算蔡氏不肯獻出,他們發兵去取,也易如探囊取物;馬騰韓遂有勇無謀,對付不難;并州魚龍混雜,可留待最後;益州地富民廣,需平定關中後再做計議;士夑割據交州,偏安一隅,更是不值一提。
在燕清的計劃當中,便是先取荊州,再平定河東,橫過司隸,攻涼圍益,後圖並交。
離得最近,又需費神對付的,就剩幽州公孫瓚了。
郭嘉點了點頭,問道:“那議兒的呢?”
燕清之所以先抑後揚,就是為了等郭嘉問這句,喜滋滋地拿了出來:“在此。”
郭嘉實在見不得他這得意得有點傻氣的模樣,眼角抽抽地接過,很快看完,不由帶了幾分玩味道:“還是嫩了一點。”
燕清毫不猶豫地維護道:“議兒可比亮公子整整小了兩歲!”
又辯道:“依議兒計行,也非是不成,只是——”
郭嘉無奈接道:“只是到底要費兵馬時力,不必兵不血刃的伐謀上策來得合算,是罷?”
燕清頷首。
憑呂布如今實力,想強攻那半冀和幽州,徹底將公孫瓚勢覆滅,也稱不上有多難。只是一來他們與公孫瓚勢多次合作,關係稱得上良好;二則是他欣賞公孫瓚對抗時異族的殺伐決斷,想繼續將他安在邊境,以御外敵。
公孫瓚從前之所以跟主管內政的劉虞鬧翻,很大一部分原因,都得歸到他對外族常殘暴鎮壓,不屑懷柔上。
然而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燕清雖不至於想得這麼極端,卻是很贊成公孫瓚的強硬做法的。
這會兒的外族,可不是現代已與漢族能和諧融入、一團和氣的那些少數民族,而徹頭徹尾是養不熟的惡狼。
畢竟中原富饒優渥,不似塞外苦寒荒蕪,為爭奪有限的資源,為後代尋求更好的發展,也是人之常情,又怎麼可能真將小恩小惠銘記在心呢?
一時的稱臣隱忍,不過是勢弱時的權宜之計,等緩過一時,就將蠢蠢欲動,伺機反噬其主了。
無論是叫漢族蒙受滅頂之災的五代十國,還是封閉喪權的大清,燕清一刻都不敢忘記。
他不是對憐愛眾生、一視同仁的聖人,也不是淡泊紅塵、不問世事的謫仙,而只是個有深重私心、恨不能蕩平蠻夷的凡人,傾力庇護的,也只會是留著相似血脈、外柔內剛的大漢子民。
史上的鄧艾雖有先見之明,曾上書“戎狄獸心,不以義親,強則侵暴,弱則內附”,卻到底留下了沒能抑制住劉淵崛起的遺憾。
燕清既有足夠的權力,又清楚這角色的厲害,自不會給他任何忍辱負重、等待東山再起的機會的。
不只是他,還有軻比能、呼廚泉、去卑……一個都別想逃掉。
燕清定下決心,只微微笑道:“此策可用,也需亮公子去,只是他年紀太輕,恐難以服眾,還得壓上一年兩年,磨磨脾性才行。”
陸遜的答案比諸葛亮的要詳細得多,一路洋洋灑灑,不但字跡優美,辭藻華麗,有理有據,最不可思議的是,凡是需要具體數字的地方,都一應俱全。
無論是所需糧糙,還是軍隊部屬,攻城策略,前行路線等,具都一清二楚。
要不是燕清非常確定自己出題是心血來潮之舉,都要懷疑陸遜偷看了考卷,才能提早做出周全得過分的準備了。
陸遜秉謙虛內斂之道,平日不顯山不露水,這次展示出來的,卻不是僅僅一個博覽群書能形容的了。
燕清毫不懷疑,光看這毫不摻水的數據儲量,陸遜恐怕是將他的權限內能查閱的那些案卷典務,都快倒背如流了。
諸葛亮的則一如既往地契合他劍走偏鋒的狂性,另闢蹊徑。他半點不提以武力攻取,而是直奔招降的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