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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是這麼說的,可世上還能找出第二個像燕清這般,能無條件將一切奉獻給他,真真是掏心掏肺的謀士嗎?
呂布看得分明,對待燕清與旁人時,也默然有了涇渭分明的兩種態度。
只是讓燕清接下來更為吃驚的是,在他隱含縱容的暗示面前,呂布居然規規矩矩,不越雷池半步。
這比天上下紅雨還要來得離奇。
莫不是被郭嘉那幾個驚天動地的嗝給嚇出心理障礙了?還是裝完逼後這會兒才想起來要心疼自個兒的小私庫了?是被周瑜自己解決婚姻大事的消息刺激了?或是……
燕清心中湧出無數猜測。
按理說他的需求並不大,尤其跟精力旺盛的呂布比較後,更是被當場秒成了渣渣。然而在這氣氛相當不錯,時機也趕得正巧的情況下,還能老實成這個地步,就很是耐人尋味了。
燕清這回卻猜錯了:儘管剛被郭嘉報復心地煞過風景,但呂布心大得很,豈會隔這麼久了,還能被影響到那強烈的執著?
不過是他太過心疼燕清近來廢寢忘食地忙活,眼下都泛起了明顯的烏色,索性大方一回,才強行克制著一動不動罷了。
燕清想了好一會兒,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倒是疲憊得很,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
他不知道的是,等他一睡著,始終直挺挺地繃著、不敢挪動分毫的呂布就立即從他轉為平穩綿長的呼吸聲里察覺了出來,由衷地鬆了口氣。
先一手側支著腦袋,貪婪地打量著他安詳的睡顏,直到時候不早了,才如夢初醒般跟著躺下。
慢慢地伸出一臂,小心翼翼地摟過他,就跟得了最心愛的那顆珍珠的蚌貝似的,心滿意足地咂了咂嘴,這才也安心跟著睡去了。
且說袁紹氣勢洶洶地率領兵馬,向兗州一地發起進攻,結果在官渡一帶真正碰上了,於搦戰中被斬了大將顏良就,就厚顏無恥地開始玩龜縮不出這套,只派小股人馬沒日沒夜地騷擾。
雖每次都及時打跑,可這源源不斷的動靜,也著實影響人的心情。
尤其對方每回遇上一點像樣的抵抗,就毫不戀戰地越河回去了。
仗著呂布嚴令手下人進行追擊、又有黃河天險的掩護,這種以擾亂他們注意力為主的行動,也是愈演愈烈。
不過這種狀況也沒能持續太久,在甘寧被徹底激怒後,就宣告結束了。
正規的水軍還在訓練當中,這奇恥大辱卻忍不下來。甘寧自告奮勇地帶著跟著他混的那五百來個原班兄弟,拿出了多年來在江上橫行霸道,無人可擋的看家本事。
袁紹麾下這些到底是旱鴨子出身,在赫赫有名的錦帆賊跟前頂多稱得上是‘略通水性’的兵士,在一日故技重施,又想退入河中,原路返回時,就立即遭遇聞訊而來的甘寧的狙擊。
登時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哪怕他們被迫棄船跳河,也會被立即揪回來殺掉。
甘寧每回清剿,都刻意留下一個活口,讓他回去通風報信。幾回後,因見手下著實損失慘重,因前段時間得到不匪收效,而在這上頭投注更多人手的袁紹的理智恢復了些許,將他們召回,暫時歇息了。
之後就收斂許多,也讓燕清安心不少。
就防這裡頭虛虛實實,尤其袁紹可能是借小擾藏大動,等他們對這習以為常,不再予以重視了,就驟然發動強兵,攻他們個出其不意。
就算可能性看著很低,也不得不防上一手。
在賈詡等人到來後,郭嘉身上的壓力倍減,終於能跟往常一樣,賴床賴到最後是掐著點兒才到主帳的了,途中就正巧撞上因睡得太香、呂布又刻意不叫醒他、導致不慎睡過頭而行色匆匆的燕清,下意識地一挑眉,將他從頭到腳飛快打量了一眼。
燕清泰然自若地任他看,調侃了句:“不過一夜未見,奉孝怎又被清之風採給迷住了?”
“哈!”
郭嘉毫不客氣地冷笑一聲。
燕清與他並肩走了幾步,在掀簾入帳前,忽想起一茬,忍不住壓低了聲音,問郭嘉道:“奉孝最初是如何看出來,我與主公……”
他的未竟之語,郭嘉自是清楚得不能更清楚了。
郭嘉這時不知在想些什麼,略顯恍神,直接就答了:“廢話。你當時眼裡心裡,唯得主公一人,又怎分得出多餘的心思去關心別人?”
燕清趕緊問道:“於是乎?”
“我卻——”郭嘉這時也飛快地回過神來了,一雙漂亮的狐狸眼微微眯起,忽道:“據信中所說,朝廷所派的天使,頂多還要個數日,就將抵達此地,屆時恐怕又需你去周旋。”
與長安那小朝廷的人打太極一方面,多是由燕清負責的,這回自然也不例外,頷首應道:“那是自然。”
郭嘉嗯了一聲,卻極其難得地誇了他一句:“此事唯有交由重光去辦,方叫人放得下心。”
燕清眨了眨眼,頗感受寵若驚道:“要能日日聽奉孝如此盛讚,那甜汁的份額,也可酌情往上調整些許的……”
二人有說有笑地走了進去。
第132章 天使降臨
等以趙子龍、高伏義為首的一干武將,帶著後發的十萬大軍挺進官渡後,一直蟄伏不動的猛獸,終於等到自己盼望的戰機,向河對岸的侵入者露出了猙獰的獠牙。
正在自個兒帳中賞玩著古玩掛畫的袁紹,忽聽流星馬探來報,道呂布親領十八萬兵馬,由麾下號將分九支隊列,旗幡揚揚,全副武裝,浩浩湯湯經渡口而來。
他心中一陣顫慄,忙衝出帳外,去到高台,遙望遠處,那滔滔河水間,依稀可見分明旗號,鮮紅纓盔,和兵卒所著的灰甲,如蟻如潮地洶湧而來,叫見者心驚膽戰。
“放箭,放箭!”
再遲鈍的人,也看得出呂布這大張旗鼓的架勢,是要動真格的了。袁紹嘶著嗓子,一邊大聲令箭塔拒人,一邊急召諸位大將。
等眾人聚集到主帳當中,得知這形勢嚴峻,皆是面色凝重。
旁的不說,盟友公孫瓚的援軍遲遲未到,呂布的增援卻是源源不絕,遷延日久之下,就導致了這會兒兵力懸殊,難以正面對沖了。
袁紹沉聲問道:“呂布親率大軍臨前,何人有策?”
對殺兄之仇耿耿於懷的文丑依然率先出列,鏗然抱拳道:“某願領兵五千,與呂賊死戰到底!”
袁紹默然不語,卻看向了一旁的曹仁。
曹操的一去不返幾成定勢,袁紹在這段時間裡,也明白過來,他恐怕是真中了對方的斷尾之計。
只礙於是戰事一觸即發的關鍵時刻,他縱使心中怒極,也不好跟依然將那些兵馬掌握得死死的、明面上仍對他萬事依從的曹軍之將翻臉。
尤其後方還有曹操的心腹大將夏侯惇,‘幫’著他鎮守鄴城,這下倒是雙方手裡都捏著對方一個極要命的人質,不能輕舉妄動了。
最可恨的是,主動權似乎還被曹操捏在手裡。
袁紹和顏悅色道:“子孝?”
曹仁面不改色,毫不猶豫地應承下來:“仁亦願往,佐文將軍挫其銳氣。”
高覽等將也不甘示弱,紛紛表示願意出戰,袁紹的臉色這才好看許多。
看到張郃一直一言不發,袁紹不禁問道:“儁乂認為如何?”
張郃躊躇片刻,還是進言道:“依郃看,呂布兵來,我軍當堅壁清野,固守不出,他縱有百萬雄師,也無可奈何。拉鋸之上策,當為以逸待勞,等候戰機,而非明知對方英勇善戰,又人多勢眾,還妄想以短擊長矣。”
許攸也附和道:“儁乂所說,亦是攸心中所想也。我軍營盤穩固,箭塔如林,兵數略少雖是劣勢,於糧糙消耗上,卻較呂布的輕鬆。與此同時,當向公孫瓚連發急信,闡明現狀,催其出兵。”
在大多主張正面應敵的此刻,張郃這話一出,頓時掀起了軒然大波。
袁紹也沒想到,自顏良被斬,就愈發看重的大將張郃,到了重兵臨前、正需將才的緊要時刻,非但不主動請戰、畏縮不前,還提這龜縮之計,當眾動搖軍心,不由失望透頂,斥道:“休得胡言!你若貪生怕死,大可在這寨中等你那所謂戰機,靜觀我等出戰即可!”
最擅煽風點火、熱愛排除異己的郭圖忙道:“圖亦存異議。倘若真聽從許攸之計,放縱呂布行兇,營寨遭圍,糧道被斷,屆時我等皆成那瓮中之鱉也,何談拉鋸?爾等出此毒策,究竟是何居心!”
看法不被袁紹採納,還被罵上幾句,張郃在說出這話時,就已有準備了,是以能低頭忍著,聽到郭圖這般叫囂,才皺眉回道:“郭從事此言差矣。呂布兵力縱是數倍於我軍,亦未多至能徹底包圍的地步。他若勉強為之,則此合圍勢必薄弱,輕易可破,等援軍一至,大可裡應外合。”
郭圖嗤笑:“不過是你們二人太想當然爾!”
許攸卻絕無可能咽得下這口氣的。
但凡謀士,都有些輕傲之心,更何況許攸自認,他在幕僚當中的地位,應是略顯超然的。
畢竟他自年少求學時,就與如今天下聞名的曹操、袁紹有著交情,又早在袁紹自董卓手底下狼狽逃出,投奔到冀州去時,就參入其麾下,為其出謀劃策,而袁紹能有今日風光地位,無疑是離不開他的用心謀劃的。
旁的不說,就比這資歷之老,又豈是趨炎附勢的小人郭圖能比得上的?又哪兒輪得到他來針對自己,行這落井下石的污衊之事?
許攸氣怒之下,就忽略了袁紹方才表露的態度,也不管這場合和時機具都不對,直接指著罪大惡極的郭圖一頓痛罵,與其針鋒相對,吵得臉紅脖子粗。
最後是被忍無可忍的袁紹喝斷的:“還不住口!大軍當前,你們卻還要跟同僚先分個高下不成?”
他大發雷霆,罵戰正酣的許攸與郭圖二人,也不得不停了下來,行禮告罪。
袁紹斬釘截鐵道:“呂布那忘恩負義的三姓賤奴,在此逞兇鬥狠,斷無不戰之理,我意已決,你們不欲作戰,也休得多言!”
袁紹不僅不肯聽勸,還不給面子地撂下這番話來,許攸縱有再多不服,也惱得不肯再勸了。
要是田豐在場,怕就要把執意去送肉的袁紹噴個狗血淋頭,只是事實雖證明了他的話是對的,袁紹哪怕為了自己面子,也不願把口舌毒辣如他給放出來,而是下意識地忘卻了此事。
等他們敲定出戰順序後,哪怕呂布的大軍行得再慢,也已越河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