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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誠如燕清所料的那般,在計劃順利實施後,劉協為招安張繡,本就不得不委屈一下前線賣命的大忠臣呂布,正是愧疚為難的時候,呂布卻識趣地自己走了。
劉協一來是鬆了口氣,二來見呂布如此清楚地表達出不滿,不禁有些難過,又有些後悔,還特意尋來大力支持這個提議的皇甫嵩,感嘆道:“吾此舉大有不妥,怕是寒了呂愛卿之心啊!”
皇甫嵩卻道:“為人臣子,替君分憂,是為天經地義。奉先將軍不告而別,確是對此不悅,亦證明他未暗恨於心,陛下擇日去旨另加賞賜,好生寬慰一番即可。倘若他平平靜靜,陛下反倒需要憂心了。”
劉協仔細一想,可不正是這樣,心裡頓時好受多了,也盼著呂布能明白他的苦心與無奈。
他也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啊!作為泱泱大國的至高天子,身邊卻無能臣強吏可用,可不讓人唏噓不已。
可惜他最看重的臣子是註定無法體諒聖心了。
按燕清最初的計劃,在滅了張濟張繡這叔侄倆後,除了能收穫大量的戰馬外,也等於沒了後顧之憂,可以順理成章地將那貌若天仙得叫曹操都誤了大事的鄒氏收來給自家主公暖床,順道興旺一下子嗣。
不想張繡沒殺成,卻被半路冒出來的皇甫嵩奪走,那鄒氏身為他的寡嫂,自是由他負責贍養,貿然伸手再搶,不僅易開罪朝廷與張繡,也叫呂布名聲多個貪戀美色的污點,未免得不償失。
況且呂布近來的言行舉止都嚴重冒犯了燕清,叫他堅信讓自控能力奇差無比的呂布再過一段清心寡欲、修身養性的僧侶日子,似乎也不存在任何不妥之處。
只憑張遼帶來保護燕清的十數親隨,哪怕再加上一些收編的張濟舊部,想將這繳獲的八百來匹涼州駿馬一趟帶走,無疑痴人說夢。但燕清卻勸張遼等人莫為此發愁,連夜往皇甫將軍府上跑了一趟,不費吹灰之力地就借來了五百官軍,叫他們幫著送去許縣。
雖將這些涼州馬留在官軍的馬廄中也未嘗不可,可燕清見小皇帝吃相如此心急難看,日後身邊又多了個殺叔仇人是呂布的張繡,燕清著實不想夜長夢多,萬一劉協被張繡哄得見馬起意,非要昧下,他們也無處伸冤。
屬於呂布勢的十數個人行在隊伍的最前頭,後面是借來的五百官軍和浩浩蕩蕩的八百來匹涼州良駿,這一路上的氣氛卻是沉默兇險,所有人都只埋頭趕路。
除非必要,燕清是絕不找呂布說話的,即便實在有事去尋了他,也是公事公辦,淡然客氣的語氣。
倒是呂布自知理虧,很快就憋不住了,幾次想摸黑進燕清帳子裡來個秉燭夜談,好冰釋前嫌,結果剛偷溜進去,原本漆黑一片的帳內就豁然亮起光來。
燕清好整以暇地坐在床畔,哪有半分睡眼惺忪的困頓,微笑著捧著燈盞問他:“主公深夜前來,可有要事相商?”
呂布輕咳一聲,下意識道:“倒無甚麼要事——”
燕清剛問完這話,就立即起身迎上,直接將呂布要踏進來的一條腿給硬生生地逼回了門口,平平靜靜地勸道:“既無要事,主公還是早些歇息,養精蓄銳為妙。”
呂布凝眉不滿:“但——”
“主公。”燕清笑眯眯地堵著他的話頭,目光卻是冰冷地在他腿間碩物的位置轉了一轉:“莫不是嫌那回光線昏暗,您雖執意扯了清的褲子,卻未能看個仔細,還要著人點多些燈,好一會兒後再來一回?”
呂布的辯術再突飛猛進,也不可能敵得過身經百戰的燕清,還想再辯解幾句,依然慘敗在自家軍師祭酒那淬著毒液的明嘲暗諷下,不得不鎩羽而歸。
直到呂布不情不願地領著張遼等人先進了許城,要將這批軍馬和上回從袁術處得來的戰利品及時做出分配,燕清則由徐晃陪著繼續南下揚州,去幫臨陣受命的徐庶高順坐鎮一二。
張遼回歸豫州本職後,儘管處理完許縣事宜、也要趕往揚州的呂布終究不放心就讓徐晃帶著這少得可憐的十數騎兵保護自家軍師祭酒,硬是財大氣粗地親自點了八百精兵。
要不是本只冷眼旁觀的燕清及時制止,他怕是還嫌不足,要派個一兩千人才勉強作罷。
如此被耽誤了半日,等燕清等人剛行至安風津一帶,就遙遙聽得前方喊殺喧天,且聲勢浩大,動靜異乎尋常。
燕清心道不好,當即下了官道,往林里茂密處鑽,上到一處低崖,恰能俯瞰底下戰況——猛一眼看去黑壓壓的,那密密麻麻,頭縛黃巾的敵方步卒竟有萬餘之眾,後方本營有旗幟飄揚,上書偌大一個“何”字。
時至此刻,燕清哪裡還猜不出對方身份:是黃巾舊黨,又在豫州、揚州之間活動的何姓將領,不是曾占壉潁川、汝南一帶的何儀,就是他的同僚何曼!
在初下豫州時,呂布就親率人馬,清剿了一通周遭作亂的土匪流寇,其中就有極多黃巾殘黨遭了秧。
可黃巾軍的戰鬥力雖乏善可陳,卻強在人多勢眾,史上有道光是在潁川一帶作亂的黃巾賊寇,由劉辟、何儀、何曼與黃邵等人所統領,每將麾下都有約兩萬士卒,哪怕在呂布強悍無前的殘酷鎮壓下損失近半,也有聰明的被他軍威所懾,早早避其鋒芒,將活動範圍往南方移動。
州邊驀然多出數萬黃巾軍,換做誰都要寢食難安,可原揚州刺史陳溫雖看到了這一切,他卻沒那多餘的兵力去解決這處隱患,又因他們還算老實,索性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待後再處,不想不久後就自己先撒手人寰了。
說來滑稽。這伙黃巾軍倒不是真敢惹惱了呂布,要跟這第一猛將的人馬硬碰硬,可眼見著凜冬將至,糧糙亦快告罄,在周邊境地的小打小鬧,已不可能餵得飽這五萬多人馬的。
原想著向看著好捏的軟柿子陳溫“借”糧,不料這人是個短命的,不等他們點兵出發,就已一命嗚呼。他們唯有觀望一陣,見那沒甚本事的袁公路趕跑了自家從兄,就覺得時機已到,將剩下的軍糧咬牙湊湊,也是點了整三萬人馬,要在他未站穩腳跟時偷襲壽春,來個趁火打劫。
哪裡猜得到,這揚州之主,早神不知鬼不覺地換了人了——於是這由呂布無意中驅趕到揚州一帶的黃巾軍,最後還是陰錯陽差地找回了呂布軍的麻煩。
與這支黃巾軍廝殺正酣的,則是趙雲所帶的八百騎兵,顯是外出巡邏時恰巧撞上了要來偷襲壽春的這支黃巾前鋒。
儘管是在全無防備下的倉促應戰,又在人數上占了絕對的劣勢,趙雲卻半點不慌,第一時間就穩住了陣腳,不但沒有撤退的打算,在立即點出三人向壽春城通風報信後,迅速調轉槍頭,氣勢洶洶地向他們直衝過來,倒反把滿心以為勝券在握的黃巾軍給殺了個措手不及。
趙雲心知在敵眾我寡時,得儘快打出己方氣勢,便仗著個人武力強悍,在敵陣中囂張萬分地橫衝直撞不說,還士氣如虹地連挑幾員平日威風八面的黃巾將領於馬下,那威風凜凜,渾身浴血的模樣,叫一哄而上慣了的黃巾士卒心裡害怕,躊躇不前了起來。
徐晃皺眉,憑他眼力,哪裡看不出呂布軍的那位年輕將領雖驍勇善戰,目前也看似形勢不錯,卻到底只壓得住一時半會,終會不敵方人多。
軍隊主力皆在壽春城中,分布到安風津附近的也就千來號人,等壽春城的得信前來支援,再快也要個一天半日。
可這支隊伍卻只是黃巾軍的先鋒,等黃巾軍大部隊一到,這趙姓將軍憑著幾百騎兵,怎麼都支撐不住,只有撤退一途了。
他領著這八百來號主公親點的精銳,此時下場定能助上對方一臂之力。可至關緊要的卻不是要打贏這場遭遇戰,而是要護著燕重光先生平安去到壽春。
徐晃權衡利弊後,打定了主意,還是趁著戰火尚未瀰漫到此處,趕緊護著燕清離開再說,於是請示道:“重光先生,我等切不得輕出,請速隨末將離開此地。”
燕清卻搖了搖頭。
儘管知道趙雲有在曹陣中殺個七進七出的恐怖能耐,可這到底是年輕的初始版趙子龍,要是在黃巾軍手裡有個三長兩短,他得活活痛心死。
更何況趙雲所領的這一支騎兵無論是裝備還是將士,單拎出來都是能以一敵十的精銳,經不起折損的。
唉……
要是他家主公在就好了。
這憾念一晃而過,燕清即使著急萬分,面上也是滴水不漏的。這高深莫測,淡定從容的姿態落到一旁心急如焚的徐晃眼中,就叫他本能地催不起來了。
沒人可以依靠,燕清只有強逼著自己想。倒是很快計上心來:“清有一計,需公明出手相助,應可暫退敵兵。”
第62章 刺史之威
看著那白盔銀甲的年輕將軍在自己陣中來去自如,越戰越勇,作為這支黃巾軍的將領,何儀早已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了。
他對進駐揚州的真正主人一無所知,遭遇這不過幾百號人的輕騎隊伍時,還欣喜不已,想著將它一舉拿下,既可得些膘壯的良駒,也能大漲己方士氣。
哪裡想到,這根本是塊不但硬得要命,還帶了一身扎人刺兒的骨頭。
他一開始想著靠碾壓的人數生吃對方,根本懶得列陣,直接叫兵卒們一擁而上,結果險些被那名不經穿的趙姓將領單槍匹馬地打個對穿。
他被生生驚出一身冷汗,趕緊穩住,對方也不戀戰,施施然地就撤身回陣,途中還把欲阻殺他的自己幾員大將,不費吹灰之力就一槍挑於馬下。
但凡兩馬相交,竟無人是他一回之敵。
是誰在胡說八道,說袁公路麾下無人,軟弱可欺的?!
原想著是樁美差,他才喜滋滋地領了先鋒一職。
明明人多勢眾,何儀卻被不敢跟對方硬碰硬,自己龜縮在本營的老後方,直到只勉強瞅見那白盔的紅色纓帶了,才略略鬆了口氣,派出更多的步卒似潮水般堆涌去,盼著快點將那神勇無敵的小將體力耗盡。
然而黃巾軍多是泥里刨食的農夫出身,完全談不上軍紀嚴明,見主將尚且如此貪生怕死,哪肯聽話去認真賣命?又不敢明著不聽,只愁眉苦臉,拖拖拉拉地上了,卻哪裡使得出幾下像樣的招式來,士氣更是大跌。
就在這時,心急如焚的何儀忽聽見後方喊殺震天,鼓譟聲聲震耳,驚得他倉皇回頭,只見一望無垠的平地遠處煙塵滾滾,在那黃沙飛揚,塵土翻天下,根本看不清到底來了多少人,卻能實打實地瞧著打頭的那幾排精悍難惹的騎兵,所打的可是深色的“燕”字旗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