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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倘若只有燕清一人,呂布雖說不過他,可屆時把脾氣一橫,強行鎮壓了非帶上他不可,燕清再氣急敗壞,木已成舟,也是無計可施的。

    然而如今還多了個軍師賈詡,此計便不成行了。

    賈詡雖覺呂布一片護下愛臣之心感天動地,卻極認同燕清之見,幫著他來說服起主公來了,呂布心裡又氣又苦,著實拗不過打算豁出去,大不了原形畢露來個一意孤行了,卻被賈詡及時用‘主公切莫意氣用事,當以大局為重,否辜負了重光的良苦用心’一句堵死,唯有臭著臉勉強同意了。

    “如此甚好。還望主公早些安歇,以身體為重。”

    剛捊完虎鬚,燕清當然不會傻得留下,還頗夠義氣地帶上方才幫腔而功不可沒的賈詡一同辭行,哪怕背上狠狠挨了無數眼刀也淡定自如。

    在廊上剛行了幾步,賈詡就似笑非笑地調侃了:“遂叫重光如了願,詡卻討了嫌。”

    燕清莞爾,知他不過說笑,也輕鬆回道:“若文和不嫌,臨行前可否邀汝來清房中一聚,共飲幾杯,以示賠醉?”

    賈詡微微眯起了眼,仿佛認真考慮了一下,鬆口道:“非是佳茗名品,詡定不往。”  

    燕清哈哈一笑:“趕巧不如趕早,不妨現在就來清房中,親自品鑑?”

    “正合吾意。”

    賈詡眉毛一揚,大大方方地頷首作揖,欣然前往。

    事後叫幾乎是被脅迫著答應與燕清分開一事、頗感悶悶不樂的呂布知道了,愣是當場氣得捏扁了一隻厚實的銅樽,並將它奮力一擲,砸壞了廳堂那木質的窗欞——自己這倆軍師狼狽為jian、聯合起來對他試壓不說,竟堂而皇之地滾做一堆,旁若無人地睡在了一起!

    更可恨的是,連他這個做主公的,都未曾有過被重光邀入其寢室、把酒共樽的殊榮,倒讓賈詡這初來乍到的給捷足先登了!

    之後的燕清雖聽說呂布捏扁了一隻酒杯,還憤怒地把窗給砸了,只當他在宣洩心裡的憋屈,並未當一回事兒,倒堅定了近日絕對不去自討沒趣的決心,抓緊時間與李肅共議正事去了。

    不過,就算他知道了呂布之所以大發雷霆的真相,也只會面無表情地呵呵一笑,坦言道:“文和的睡相遠比主公好得多了。”

    叫燕清十分欣慰的是,李肅對他這憑空而降的督軍可謂是極其客氣尊重,該給的便利一概給了,對他的意見也是百般聽從,虛心接受。  

    自是因得知了他這回能死裡逃生,雖明面上是張遼救援及時的功勞,歸根究底,卻是軍師燕重光的提議。

    否則真叫牛輔得逞,呂布將顏面掃地不說,自己的小命定也是保不住了。

    李肅能力只是爾爾,卻頗有幾分眼力見的,極識時務。就算沒這次的救命之恩,衝著呂布對燕清流於言表的愛重,他也只會老老實實地將這大紅人捧著,拉攏也不敢做得太過明顯,倒真怕有半點閃失。

    見李肅態度如此和善配合,燕清也投桃報李,不用管的地方不多加置喙,撿了要事說完,定好明日出發的時間與方向,就要離開。

    “先生且慢。”李肅卻懇請他再留一會,之後喚了一人過來:“此人乃肅軍中至看重之人,姓秦名誼,若先生不棄,便由他暫領了護兵隊長一職,負責看護先生安全罷。”

    燕清瞬間感覺這名字相當耳熟,卻又記不清是個什麼人物,不由得多看了稍顯侷促激動的他幾眼,微笑著道:“可。”

    秦誼興奮地領命下拜,多了條小尾巴的燕清隨意走出幾步,仿佛無意地問道:“不知誼可有表字?”  

    秦誼怔楞了會兒,很是受寵若驚地答道:“回先生的話,末將表字宜祿。”

    燕清眨了眨眼,要不是他定力足夠,當下就要站住,回頭好好看多幾眼了。

    ——竟然是秦宜祿啊!

    說起來,秦宜祿本身只是個不起眼的小人物,唯二能稱得上亮點的,就是他一為呂布部將,二曾被袁術賞識,還欲以漢室宗女相許。

    真正叫燕清記得他名字的原因,是他的懷璧其罪——一庸碌無聞的小卒,卻有個極美艷的媳婦杜氏。在下邳城破在即時,不僅讓義薄雲天的關羽看上了眼,多次主動開口向曹操索要,卻因太過心機迫切讓曹操起了疑心,見了杜氏面後直接連愛才都顧不上了,一下將其霸占,還對這美妾帶來的假子頗好。

    甚至有書說呂布也曾銀過部將妻女,美貌驚人的杜氏多半早就難逃毒手了,不過那記載並不可考,而燕清這些天來與呂布相處親密,不但被邀過同床共寢多次,還都沒見過他妻妾的影兒,白日更是都在軍營練兵,便無比堅信那只是為誇大杜氏的美色的胡說八道了。

    更何況那時的呂布雖人品不咋樣,對軍機還是看得頗重的,又吃慣了國色天香的貂蟬這種大魚大肉,對杜氏這種清粥小菜,他恐怕不會樂意下嘴。  

    不過……如今貂蟬沒了,還是小心為妙,別讓呂布輕易見著她,省得沒毀在史上的名聲在這反倒不保了。

    此時鬍子拉碴的秦宜祿還不知自己日後本該有次浩劫,亦步亦趨地跟在剛才一本正經地在心中八卦了他一通的燕清身後。沒走多遠,燕清就意外在校場附近見到了多日來忙得腳不沾地,不見蹤影的高順。

    高順老遠就看到他了,揮了揮手,疾跑過來,伸手欲拍他肩,又訕訕收回,改摸了摸自個兒後腦勺道:“重光先生,別來無恙?”

    燕清對他印象向來極佳,笑著與他寒暄幾句,忽然想起什麼,問道:“伏義所轄之陷陣營中,現有多少人馬?”

    第18章 叛心已生

    高順雖沉默寡言,不善討好上官,卻是統率軍隊的一把好手,作風亦清廉剛正,忠心耿耿,不似許多名將有酗酒的壞毛病。

    部下士卒亦是各個極擅衝鋒陷陣,英勇無畏,精銳非凡,是為大名鼎鼎的陷陣營。

    只可惜,即便是在呂布勢力最盛時也未得到與實力相匹配的重用與地位,他的陷陣營撐死了也就磕磣的七百餘人,只對外號稱一千罷了。  

    高順聽燕清問起,雖不知緣由,也只呵呵笑著,驕傲地將這喜事兒如實相告:“原先有近千人馬,主公昨日剛撥了些來,如今有兩千餘人了。”

    難怪見他如此意氣風發,的確是樁大好事。

    燕清不禁笑了,真心替他高興:“如此便恭喜伏義了。”

    高順卻斂了笑,鄭重其事地向他作揖:“一切皆是託了先生的福。”

    旁人聽了,都以為高順是感念燕清神機妙算,若非他奇策奏效,他們定不能勝得如此輕鬆順利。

    燕清卻知曉,最令對方感激的是是他賣力潛移默化了一番,叫呂布偏聽多疑的性子大有改善,不似過去那般總克制不住提防高順了。

    燕清狡黠地沖他飛快地眨了眨眼,還了一禮:“正所謂前人栽樹後人乘涼,伏義卻忘了最初對清施予的知遇之恩了。”

    高順的唇翕動了下,終究沒有再說下去,而是果斷地再次抱拳一揖,旋即不再糾結這事了,慡朗道:“聽聞先生暫成了肅的督軍,順可要好好尋他說說。”

    燕清知他定是聽說了李肅險些鑄成的大錯,因而心有餘悸,肯定要狠狠痛揍李肅一通出氣的,心領神會地笑道:“如此,清便不攔著伏義了。”  

    二日後,臨正式出發時,呂布親自點兵點將,也讓燕清有幸做了一回頗壯觀的歷史場面見證人,津津有味地看著呂字旗下一些個史上留名的虎將挨個兒出列,大聲應和。

    穿過森然肅立的士兵,最先馭馬而出的,自然是呂布呂奉先。

    身高足有九尺多,極顯高大健碩的他一頂金冠束髮,騎著毛色紅如烈火的愛馬赤兔,身著鋥亮唐猊鎧甲,外披簇新百花戰袍,面容冷峻剛毅,手持方天畫戟,端的是器宇軒昂,眉宇間卻全是騰騰殺氣,似一樽剛被雕就出來的煉獄煞神。

    他雙眉緊鎖,鷹隼般鋒銳的眼神在精神抖擻的士兵上緩緩掃過,唇角仿佛不甚滿意地輕蔑一揚。旋即雄渾有力地高喝道:“高伏義何在!”

    果然第一個點的就是高順。

    身為軍師祭酒,一開始就被安排了騎著馬安安靜靜地立在大營前方,也就是此時呂布前左側的燕清一邊面無表情地抿唇看著,一邊心裡激動萬分——他其實覺得,呂布方才這一絲笑囂張無比,充滿了挑釁,所表達的意思多半是‘你們這樣的我一個人可以打一萬個’,可他偏偏的確有這睥睨群雄的氣勢與實力。連心中呂戰神的形象幻滅許久的他心跳都不禁隨著加快了。  

    高順神情肅穆,同樣洪亮地回道:“末將在此!”

    然後立即縱馬出列,昂然停於陷陣營之前,鏗鏘將他副官喝出,立於身側。

    接著昂首挺胸,被呂布親喝出列的是臧霸臧宣高,張遼張文遠,再由他們引出餘下的部將:郝萌、曹性、成廉,魏續、宋憲、侯成和李肅。

    燕清重點關注了一下李肅,果然見他走路依然一瘸一拐的,說話的聲音也有幾分含混不清,呂布聽著極不滿意,還當眾把他喝罵了幾句。

    ——看來牙齒也被打掉了好幾顆。

    燕清有些後悔,當時怎麼就沒找藉口去圍觀扁人現場了。

    聽到郝萌這個笑點十足,在場卻只有他會忍俊不禁的名字時,他忍不住轉移視線,多看了這將於建安元年的下邳背叛呂布,先被高順識破,又被曹性跳反,最後遭到擒殺的將領好幾眼。

    之前太忙了,倒是真忘了這茬。

    李肅和張遼的位置原本得互換一下的,可這次差點把那些個精兵全軍覆沒的大錯,呂布沒直接砍了這老鄉就不錯了,貶位是絕對逃不了的,於是乎就便宜了張遼了,升官發財賊快。  

    合主帥和賈詡,一共十二名將領分率十二支隊伍,攜輜重分時亦分頭向許縣進發。

    呂布兇狠地向全軍強調了一次兩位軍師重點交代過他的事宜後,忽然側過頭來,深深地往燕清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一夾馬腹,惡狠狠地策馬轉身:“更換旗幟,全軍出發!”

    燕清很淡定地隨他瞪,見他所率的部隊都跑沒影了,才慢悠悠地催馬踱到李肅身旁。

    呂布領的人馬充當了先頭部隊,他們雖不是負責殿後的張遼部,也排在倒數第三才出發,是以並不是那麼著急。

    雖不知道這回他發脾氣怎麼如此持久,可等下次見面,就是全軍都抵達許縣的時候了,屆時就算有再大的火氣也該消得不能再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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