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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吉爾伽美什清澈的赤紅色雙眼,神木曉莫名有些緊張,右手大拇指無意識地反覆摩擦著門把手。
她支支吾吾地說道:“提起過去什麼的,我要承認一個錯誤。我之前上網查了查《吉爾伽美什史詩》,對吉爾你的生平有了個大略的了解。那個……沒有親自來向你詢問你的過去,而是依託網絡的方式來知曉你,好像不太禮貌吧……”
“不會哦。”吉爾伽美什露出笑容,“我很開心。”
“其實這不算是重點。吶,關於你以前是個暴戾的王啦恩奇都啦……神女支……還有天之公牛什麼的……”
“我的故事,master看得還挺認真嘛。”吉爾伽美什調笑道。
“才沒有!明明是因為維基百科上解釋得很清楚,而我又恰好記住了而已!”神木曉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鄭重其事地說道,“我想要告訴你的是,我不認為你的過去有多麼重要。你是否善類,無關緊要。我所知道的是,你正同我一起做著一件拯救世界的大事,你是會豁出性命保護我的servant,是長久以來讓我感受到溫暖的如同弟弟一樣的人物……呃,我就是想說,過去沒有這麼重要,我們所應當關注的是眼前的放下。對,就是這樣。”
神木曉一直是個有些木訥的人,幾乎不怎麼願意直接表達出自己心中所想,因而一口氣說完這番話以後,難免有些不好意思,幸好走廊記得煤油燈暗的很,她的神色不至於被察覺到。
她深呼吸了幾口氣,等待吉爾伽美什的回答。
“在master的心裡,我僅僅只是弟弟嗎?”
他猝不及防的問話,讓神木曉一下子答不上來。
“誒……誒?”
吉爾伽美什忽得撲進神木曉懷裡,雙臂緊緊地環住她的腰。
“我想要成為你的劍,想要成為你的盾,想要成為能夠在你心裡占據一席之地的人,想要成為你一直念想著的人。
“從被召喚到現世,第一次見到你時,我就感受到了一種奇異的契合感。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歡你,所以對於‘弟弟’這種角色,我是絕對不會感到滿足的。”
吉爾伽美什把臉深深埋在神木曉的臂彎,聲音悶聲悶氣的,聽上去委屈得很,讓人不由得心疼。
果然只是個孩子啊。神木曉心想。
她伸手摸了摸吉爾伽美什的腦袋,摟住他矮小的身軀。
“你這麼說,我很開心。我也最喜歡吉爾啦!”
吉爾伽美什怔了一下,旋即小聲嘟噥道:“肯定是在哄我……”
說完這話,也不等神木曉回答,他便小跑著宛若逃跑一般離開了她的視線。
看著他的背影,神木曉難免有些恍惚。剛才吉爾伽美什孩子氣般的話,居然莫名其妙地觸動了她的內心,她竟像個不知所措的少女一般感受到了那麼一絲絲心動的感覺。
她嘆了口氣,把手蓋在微微發燙的臉頰上。
“沒有男朋友,底線居然就變得這麼低了嗎……”
這會兒她才感受了一直攥在手裡的藥片。
“唉,算了,實在懶得再走一趟了。感冒這種小病,多喝熱水多睡覺就能好。”
她說著,撲到床上。
不過現實可沒有她想像得那麼美好,到了破曉之際,她的喉嚨乾澀得幾乎快要粘起來,還陣陣作痛。腦袋有些暈暈沉沉,不過這不打緊,最討厭的是伴隨著感冒而來的四肢乏力與癱軟感。她縮在床上,與困意和惰意作著艱苦卓絕的鬥爭。
最後,奈不過對病痛的厭惡,神木曉還是選擇離開床榻,裹著毯子走到房外倒了一大杯熱水,趴在船舷上,一邊看著河岸邊的風景,一邊小口地喝著水。
清晨的薄霧籠罩在河旁的森林與鄉村小屋上,朦朦朧朧的,倒是給人一種奇妙的安詳感,仿佛戰爭並未爆發過一般。神木曉默默地享受著這難得的寧靜氛圍,不知何時,德雷克走了過來。
“呃……”德雷克輕聲哀嚎道,“在河上航行可真是憋屈,視野一點也不開闊,和大海沒得比!”
神木曉輕笑出聲:“當然啦,那畢竟是海嘛。不過在河上見到的風景,也是獨一無二的喲。”
德雷克撇了撇嘴,不否認她的話。
金鹿號在羅訥河上緩緩行駛著,輕柔的河風吹在臉上,惹得神木曉又犯起困來。突然,德雷克的話讓她睡意全消。
“你和那個調皮的小子,昨天是不是偷偷摸摸地看到了些什麼?”
“誒?您發現了?”
“那當然了,你當我是傻子嗎,連從者靠近都感受不到?”德雷克調侃道。
神木曉還以為自己完美地隱匿了身形和氣息,一點兒都沒被發現呢。這會兒被德雷克大剌剌地說出來了,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所以呢?你應該有問題想要問我吧。”
心裡所想完全被點破,神木曉有一種怪異的感覺。她猶豫了兩秒,決定將疑慮說出來。
“您昨晚是在和那些水手喝酒嗎?但我覺得那些水手很怪異,而且吉爾告訴我,他們是亡靈,您可以同我好好說說嗎——如果您願意的話。”
聽到她這個問題,德雷克雙手叉腰,高聲笑了起來。
“果然,你會問出這個問題。”她說,“誠然,驅使這條巨船運行的水手都是亡靈。他們是伴隨著我的寶具‘金鹿號’一同現世的,從海底召喚出的亡靈。他們是我最好的夥伴,曾陪著我一同征戰四海,與我共同經歷狂風巨浪,是我這輩子都難以忘懷的一群人。我記得他們每一個人的名字。
“在現界時,我試圖將他們所有人都召喚出來,但我失敗了。我所招來的人數,不過往日的十分之一罷了,那意味著,還有眾多的夥伴在陰冷的海底等著我。
“而且,亡靈是沒有意識的,他們至多只能對簡單的指令做出反應罷了,複雜一點的事情,譬如像是和我一同聊聊天什麼的,根本是件不可能的事情。但儘管如此,我仍舊和他們一同舉行了酒宴,一如往日,雖然稍微冷清了一點點,但也算是再現了過往的光輝吧……”
德雷克看著船邊盪起的水紋,聲音越來越低了,似乎陷入了對過去的緬懷。神木曉不敢去看她此刻的表情,她總覺得自己問出的問題,讓德雷克揭起了舊日傷疤。
同時,她也覺得自己對德雷克的第一印象簡直膚淺得可怕。
貪婪什麼的,愛財什麼的,現在看來根本就不合適……
德雷克抬起手,無形的風穿過她的指間。
“不過啊,我對於同伴的留戀,其實也不過是另一種貪慾的表現——對於往日的記憶,無論好壞,都貪婪地想要盡力抓住。”
“船長大人,您真的不會讀心嗎?”神木曉不由得問出了這個問題。
她總覺得德雷克能夠看透她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