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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父親正式把這個家全權交由他管理,他就要釋放家中的所有黑奴。青年的羅亞是這麼想的。如果一切順利,十幾年後他應該能夠實現這個想法。但他遇到了卡蒂娜。
卡蒂娜是二代黑奴,她的父親是個白人——莊園主強/奸了她的母親,這才有了她。被賣到布蘭特莊園時,她不過十七歲,雖然略顯瘦弱,但已出落地亭亭玉立了。
羅亞一眼就愛上了她。他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只敢悄悄地同卡蒂娜私下交往,不敢聲張。但這段地下戀情不知怎麼竟被公之於眾,紐特斷定錯全在卡蒂娜身上,決定要將她賣到別州,最好一輩子都不要再踏入維吉尼亞州。羅亞比他的行動更快,他當即選擇帶著卡蒂娜逃出這個家。
拋下擁有的一切,伴隨著身後父親的叫嚷,羅亞和卡蒂娜千里迢迢來到北方。
“那會兒特別亂,所以想要逃去北方還是很方便的。起初我們居無定所了幾年,我當然也有後悔自己拋棄了那麼悠閒的生活來北方吃苦。不過……”他看著井邊的卡蒂娜,很無奈地攤了攤手,臉上洋溢著幸福,“家裡不只我一個男孩,沒有我布蘭特家也不會怎麼樣。但我只想要卡蒂娜,所以我沒什麼值得後悔的。”
吉爾伽美什站得遠遠的,故作一副不感興趣的樣子,實際上認真程度足以和神木曉媲美。
這是一句不錯的情話,不知道有沒有機會用上。他心想。
第35章 南行
入夜,羅亞帶著馬丁和神木曉到了馬丁——原本的那位少年馬丁的家中,安排他們在那兒住上一夜。他原本想讓他倆住在自己家中,但他的屋子實在是太小了,沒辦法擠出什麼空間容得下兩人睡下。
馬丁的死訊,羅亞還未曾說與任何人聽過。馬丁·路德·金依憑在這幅軀體上,而且同時也擁有殘留在大腦中的記憶,縱然是告訴別人馬丁已經死了,想來也不會有太多人相信,畢竟馬丁是這兒行動最敏捷,力氣最大的青年了。
且馬丁的母親羅伯特夫人已不年輕。身體也一直不好,若是聽到最疼愛的骨肉身亡,還是被南軍以火刑暴虐而死,對她而言不啻於將利刃直接刺入她的心臟。
重重考慮之下,羅亞還是決定瞞下真實情況,裝作無事發生,待到神木曉回收聖杯,一切都恢復正常了以後,再換種方式將事實告訴所有人。對此,當事人馬丁本人也表示同意。
羅伯特家所住的房子有些遠,在一座小山丘的半山腰處,幸而山路並不陡峭,走起來還算輕鬆。
屋內沒有點燈,遠遠望去漆黑一片,加上夜裡林間的風聲,頗有鬼屋的架勢。
走得越近,馬丁的心臟就跳得越快。並非是因為害怕,而是一種不可名狀的奇異歸屬感在作祟。
大門未上鎖,羅亞便直接推門進去了。
“羅伯特夫人,您在嗎?”他對著屋內喊到。
“唔,聽這聲音,應該是羅亞吧。”
一個中年女人手持蠟燭,另一隻手虛扶著牆,慢慢地從樓梯上走下來。
她手中的細小蠟燭所能照亮的範圍是有限的,只有將燭光湊近了物體,才能看清它的模樣。還不等完全走下樓梯,她就心焦地問羅亞:“馬丁回來了嗎?”
羅亞噎了一瞬,而後迅速回答道:“沒錯,他和我一道過來的。”
聽到羅亞的話,羅伯特夫人臉上偽裝出的平靜和一絲絲欲蓋彌彰的擔心徹底被她拋開了。她笑得兩眼都眯了起來,因早年蹉跎而刻下的皺紋顯得更深了。她加快了腳步。
羅伯特夫人並不苗條,甚至可以說有些臃腫,身體也一直不太好,待她快步走到馬丁身邊,已經氣喘吁吁了,看上去像是費盡了全部的體力。她一把抱住馬丁,緊緊握著他的雙手。
“今天我的心口跳動得怪異樣的,讓我總有種不好的預感,一整天都擔驚受怕。不過看到你沒事,我就放心啦!”
馬丁莫名有種罪惡感,但並非來自於侵占少年身體的愧疚感,而是自己眼見著那三個白人南軍的暴行卻束手無策,什麼都做不了。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僅僅只是回握住羅伯特夫人的雙手,露出馬丁慣常的微笑,輕道一句“我回來了”。
羅亞害怕羅伯特夫人會看出什麼端倪,趕忙說起了此次前來的目的。至於神木曉,則被他描述成了一個迷途的異鄉人。這會兒他不由得慶幸起吉爾伽美什和伯爵已經以靈體化隱去了身形,否則如何給他們編造身份也是一個大問題。
羅伯特夫人向來好客,聽羅亞這麼一說,當即就表示願意留神木曉在這兒住上一段時間。
實質上,這座位於半山腰的老舊房子原本只是棄置已久,無人居住的舊屋罷了,並非屬於羅伯特家,是事後羅亞決定將安定營駐紮於此後,才分配給她的。雖然簡陋,但經過一番修繕以後還是足可以居住的,空出的房間被羅伯特夫人用作收留無處可去的黑人奴隸的住所。正好前幾日一個女奴已經找到了去處搬走了,羅伯特夫人就安排神木曉住進了二樓的一間空房間。
走到二樓時,她瞥見幾個孩子正蜷縮在昏暗的燭光中,一起看著書。
“這裡可真是……”
神木曉一踏入房間,吉爾伽美什就迫不及待地開始發表自己的看法了。不過大約是由於這兒的環境實在是太糟糕了的緣故,居然連素來最擅長挑三揀四的英雄王都語塞了。
神木曉暗自慶幸吉爾伽美什這會兒很識相地依然保持著靈體化狀態,且他說出的話除了自己以外沒有其他人能聽到。她裝出一副什麼都沒有聽見的模樣,待到熱情的羅伯特夫人離開了以後才得了空。
“牆面都泛黑了,還有這麼多裂紋,阿曉難道你就不怕這牆突然倒下來——嘛,雖然我大概會在它把你壓倒之前救你出來吧。還有地板,一踩上去就嘎吱嘎吱的,大概都能編成曲子了,不過這擾耳的低俗音樂本王可不屑去聽……”吉爾伽美什依舊自顧自地說著。
神木曉嘆了口氣:“總比住在野外好多了。”
“若是與伊夫堡的地牢比起來,這裡簡直可以被稱為天堂了。”伯爵喃喃自語了一句。
“本王可沒在同你說話,你在那兒插什麼嘴!”
單聽這語氣就能想像出吉爾伽美什怒目圓睜的模樣了。
“這話我同樣還給你——我也沒有在和你說話。”
熟悉的修羅場氣息再度瀰漫開來,對於這樣的局面神木曉已經徹底習慣,甚至已經不想再插手他倆的關係了。如果能找到屏蔽兩人吵架聲的按鍵,她一定會欣然摁下。
在堅硬的木板床上將就了一晚,神木曉被雞鳴聲叫醒。她披著外衣走到院子裡,深吸了一口清晨微寒的空氣,在門檻上坐下,看著羅伯特夫人在雞圈裡勞作。
不多久羅亞上門拜訪,見他臉色有些糟糕,雙眼裡布滿血絲,神木曉猜測他大約一晚沒睡。他向羅伯特夫人打過招呼後,拉著神木曉和馬丁來到了一個小角落,商談起接下來的計劃。